剑客情恨录
剑客情恨录孤独剑客
叶长空五岁被长空门门主叶白收养,随叶姓赐名长空,叶白的唯一关门弟子。叶长空十岁学尽长空门所有武学珍藏,五年间苦练剑法从未间断,凡长空门武学无一不知、无一不通。叶长空十五岁打败所有同门,成为长空门天赋最好、剑法第一的弟子,获得长空门掌门佩剑长空剑,被叶白提名为下一任门主。长空剑长四尺三寸,宽五寸四厘,重七十六斤八两,乃铸剑山庄黑域玄铁打造,可谓当今稀世之剑。叶长空二十岁挑战江湖各大门派,除冰月宫,战一百八十场,胜一百八十场,无一败绩。叶长空从未战败,直至今日。叶长空问:“师傅,我为什么不能挑战冰月宫之人?”
门主叶白:“还未到时候。”
叶长空:“什么时候才能挑战?”
门主叶白:“你为什么要挑战冰月宫?”
叶长空:“冰月宫是江湖上唯一没有挑战过的大门派,只要我能战胜冰月宫的人,我就能成为剑道至尊,长空门就成为江湖第一门派。”
门主叶白:“剑道永远没有第一,只有对剑悟道的深浅之分。”
叶长空:“只有与冰月宫一战才能知道我悟道的深浅,才能更好地悟道。”
门主叶白不知为何一声长叹,道:“你可以去挑战冰月宫了。”叶长空疑惑师傅的突然转变之时,门主叶白已走,叹息声孤寂地飘荡在长空门悟道山上。叶长空不再犹豫,即日起程奔赴冰月宫。九月十四日,晴,有风一片枯草上空,苍鹰雄视着长久伫立的一男一女,男子持黑域玄铁所铸长剑,女子持曲长剑,剑虽细却如蛇般灵活柔软,看似无力却令人寒彻骨髓,犹如毒蛇之口,散发着阴冷的气息,遗世独立,乃冰月宫冰月无情。
一阵萧索的秋风吹过,吹起两人长发,伴随着几根荒草飘挡在两人眼前,两人却从未对过一言。此时剑气越来越浓重,苍鹰似是感应到什么,嘶鸣一声,逃也似的疾速掠过杀气弥漫的战场。二人负剑而上,叶长空战意盎然,只为战胜而战;冰月无情杀意凝重,只为杀人而战。百丈之距瞬间消无,叶长空一跃而起,横臂以重剑相击,冰月无情却一闪避过,细剑挥舞意在划过叶长空脖颈,叶长空回剑不只有仰身后退,冰月无情更是穷追。
然而,意想不到的翻转却是迅雷不及掩耳,使得冰月无情的后背暴露在叶长空的剑下,不错,叶长空用的就是长空门独创的不传之功燕步闪,然而却不想叶白早早地传给了他。转危为安的叶长空看到冰月无情柔弱却不失曲线的倩影心中一顿,也就是这一瞬,给了冰月无情回剑一抹的时机,细剑划过,叶长空静立未动,冰月无情的细剑却使草叶之上沾染一丝红色。叶长空望了望被划开的胸口,想起师傅的话:高手之战,一招即能定胜负,若是仇家、卑鄙之人用毒,更是无生还余地,胜败了然。
此时,叶长空仿佛用尽了二十年的力气,面色黯然,竟使稍显稚嫩的脸庞显露一丝沧桑,拖着长剑无声地离去。冰月无情也像是一愣,面色一柔,顷刻间却又转为冰冷决绝,挥剑再刺。细剑却没能够刺下去,被同样散发寒气的剑挡住,冰月无情转目凝视,久久才出口道:“为什么?”
挡剑者亦是一名女子,迟疑片刻才缓缓道:“他没有杀意。”
冰月无情:“可他是我们危险的对手,我只能杀了他,才能不被他杀了。”能够让冰月无情这样对话的人只有冰月宫宫主冰月清,此时她却不能说什么,冰月无情的话是她亲口所教,却又被她自己这样反驳了。冰月无情:“我去杀他,你没有再说的机会。”冰月清闪过一丝慌乱,仿佛经过了一番挣扎后,轻呼一口气说道:“他,是为师的儿子。”
即使沉静如冰月无情也露出一丝诧异,却是更多的怀疑:“你的儿子?”冰月清定定地点头,只因叶长空那被划破的胸膛上一个极为醒目的“恨”字却勾起了她二十年前惨痛的回忆与无尽的恨,甚至更复杂的情感,她没想到当年被她抛弃的孩子在今天以这样的形式相遇,却失去了当年舍弃他的绝情,取而代之的是懊悔与愧疚。
冰月无情沉默,她的确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事,从小告诫自己只有绝情才能不受伤害的师傅,如今又告诉自己那个危险的对手没有杀意,因为是她的孩子吗?抬眼望去,叶长空早已消失无影。
悟道山,叶白静坐。
叶长空:“师傅,我败了。”
叶白不语。
叶长空:“师傅,我真的赢不了冰月无情吗?”
叶白:“你有没有杀她的机会?”
叶长空:“有。”
叶白:“你却没有杀她,所以你败了,只因她比你无情。”
叶长空:“难道只有做到无情才能无敌吗?”
叶白:“看似无情实有情,此情非彼情。你去挑战冰月宫只是为了战胜,而冰月宫却当作生死之战,所以你只是尽全力,而冰月无情却是为守护冰月宫以命相搏,冰月宫二十年来便是如此。
叶长空:“师傅,为何你如此清楚冰月宫的事,难道?”
叶白似是追忆,又道:“我与那冰月宫宫主早年相识,知道些当年的往事。”只有叶白自己知道何止是相识,自己二十年养育她的儿子又是为何,此般也只有冰月清能知道了。冰月宫,冰月清与冰月无情相对而坐。冰月无情:“师傅,难道那些事还不能告诉我吗?”冰月无情似是猜到些什么。
冰月清苦笑,似是对这二十年的否定,如何能做到无情而绝情呢?为冰月无情取名无情,她真的做到无情了吗?相依为命的师徒之情不是情吗?从未做到无情又怎能绝情?如此不如放下,坦然面对。“为师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只因当年被伤害过,而心中无法做到放下。”冰月无情似是想到了什么,静静的听着。
“为师当年救过一个重伤之人,我悉心的照顾他,帮他养伤,一切都很平静直到他伤势痊愈。”说道这里,冰月清似是又经历一次当年的痛苦一般,恨意再次涌现,久久才平息下去。“他说要离去,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远走天涯。当年为师已有心仪之人,当然不会随他而去,所以就拒绝了他。然而想不到他却露出他丑恶的面目来,他告诉我他是江湖上正在围剿的大盗花无常,前段时间正是因此受重伤,最后我被他玷污了清白,为师单名一个‘清’字,又怎会轻易能忘的了这一生的耻辱之事,因此对一切都心生恨意变的无情,发誓要将此人千刀万剐。
而我的孩子也就是如今的叶长空却随之出生,这是为师未能料到的,但是当时我一心只想报仇,连带的也对他心生恨意,只能将他抛弃。”冰月清似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说完这些后就瘫靠在椅子上,又似是从痛苦中解脱般,轻舒了一口气。冰月无情想了想问道:“那恶贯满盈的大盗呢?”
“自那之后,为师苦修武艺报仇,而当武艺学成之后才知道他已经被杀了。”
“知道是谁杀的吗?”
“原本不知道,直至今日才猜到。”
“谁?”
“当年为师的心仪之人,如今长空门门主,叶长空之师叶白。”
“何以知道?”
“当年能够一人杀得了花无常的人为数不多,而叶白算一个,而花无常被杀正是我抛弃叶长空之后。”冰月无情似是想通了此中关节,但又问:“那叶门主又为什么收养叶长空呢,他不恨花无常之子吗?”“只因那叶长空也是为师亲身骨肉,叶白其实与为师当年感情甚深,只是为师对不起他,却不想他能够如此对待叶长空,使为师对他的愧疚更深了。”
冰月无情听完沉吟,而后又说一句:“那叶门主岂不是叶长空的杀父仇人?”
冰月清听后良久大惊。
悟道山,叶白望着叶长空那渐渐脱去稚嫩的脸庞,似是带着一丝欣慰与温和的笑意,却很快收敛,终于说道:“为师也该告诉你,你的身世了。”
叶长空听后一愣,随后心中一紧。“冰月宫宫主,冰月无情之师,冰月清其实是你的生身母亲,而我,杀了你的生身父亲!叶长空听后先是一惊,随后大惊:“什么?”
叶白不语。
“师……傅,这不是真的,对……吗?”
叶白不语。
“师傅,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叶白:“冰月宫主已认出你,你会与她相认。”
“认出我,她怎么能认出我?”
“你胸口上的‘恨’是她所刻。”叶长空捂住胸口隐隐作痛,他,的确知道这个伴随他二十年的‘恨’字。此时叶长空已被这惊人的真相震呆了。
“师傅,你告诉我这些,我该怎么做?”
“杀了我,为父报仇。”
“不……,我不能这么做!”
“你下不了手就永远成不了长空门第一剑客。”的确,叶长空战胜了长空门所有人,只有他的师傅,叶白,从未与之动过手。这似乎成了叶长空动手的理由,抑或是他不肯承认的报仇的借口。九月十五日,阴,无风。
悟道山,师徒二人一站一坐,叶长空持剑而立,叶白平静而坐。空气似乎凝固,阴暗的天色掩盖了两人脸上的表情。叶长空像是被压抑的气氛打乱,呼吸时长时短,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应该想什么,他只知道手中的剑应该一战。叶白望着此时的叶长空,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手臂轻轻一动,食指与中指间夹着银色刀片,异常耀眼。叶长空仿佛被这突然的光线刺激而失去理智,提剑刺去,剑芒离叶白越来越近,叶白不动,叶长空刺意更浓,对,他要逼叶白出手,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顺利一战。
剑尖抵上叶白胸口,叶长空脸色一变,一抹冷汗浮上眉头,等他回过神时,剑已刺入三寸。就在叶长空悔恨不及之时,一道掌风凌厉地击在叶长空的肩上,随之带着长剑倒飞半丈之远,长剑落地,叶长空抬眼望去,却见来者两女,一女为昨日一战的冰月无情,另外一女想必是冰月宫主冰月清,也就是自己的……母亲。
冰月清掌风收回后就急欲上前扶住叶长空,却又收住脚步,深深的望着,望着叶长空,眸中浮现一丝雾气,良久才缓缓出口:“一切与你师傅无关,都是我的错。”冷静下来的叶长空虽不说话,却在一字一字的听。“你的生身父亲,也就是花无常,当年强行侮辱了我,我发誓要杀了他,而你师傅,只是提前替我报仇而已。”花无常的恶名叶长空在江湖上听说过,可如今,他却成了自己的生身父亲?为什么会这样?
“而抛弃你,是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也是我做的最错的事,我曾找寻过你的下落,却从未有过音讯,直到昨日,才知道你被你师傅抚养成人。”说道这里,冰月清隐藏了二十年的眼泪又弥漫开来,作为人母,一旦被勾起对孩子的愧疚,心里最为脆弱。
“我知道没有资格与你相认,可你师傅却待你如亲生,对你恩重如山,你真的忍心杀他吗?”叶长空无言以对,转而望向叶白:“为什么不向我解释?”重新坐下来的叶白闭上双眼,虚弱道:“只因你需要经历这些。”“经历什么?”“杀了我,然后知道真相。”
此言一出,在场三人皆惊疑。
“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
“只因这样才能为你铸心,你的剑法精妙剑意不够,一味的战胜别人让你缺失对剑意的感悟,只有铸了剑心,才能让你快速感悟剑道,这也是我当初告诉你挑战冰月宫时机味道的原因。”说完这些,叶白如老僧入定,不再出言。
师傅恩情至此,叶长空已无法不动容,舍弃性命为自己铸心,生身父亲尚难办到,自己如父的师傅又怎能算杀父仇人呢?双膝一曲,叶长空朝叶白跪去,额头向地面撞去,三响之后,起身离去,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想清楚这些事。死局已解,冰月清心中微动,看了叶白一眼,跟向叶长空离去的方向。冰月无情也朝叶白一恭,随师傅而去。
一年后,悟道山,师徒二人对坐。叶长空:“师傅,我与冰月无情相约一战。”想到冰月无情,叶长空似是期待。叶白看了叶长空一眼,“胜负我已知晓,你该去看你娘了。”叶长空未语,面带微笑。九月十四日,晴,有风。
一片枯草上空,苍鹰雄视着长久伫立的一男一女,男子持黑域玄铁所铸长剑,女子持曲长剑一阵萧瑟秋风吹过,两人长发吹起。一声鹰啸掠过,两人各持剑冲去,没有碰撞,只有侧身划过,两人再次背对而立。战斗似是从未开始,也无从结束,只有冰月无情看到,自己耳边发丝在脖颈处飘断而去。一招定胜负,长空门门主果然未出虚言,叶长空一年悟道,剑意已今非昔比。冰月无情却没有不甘,只是淡然一笑,转身便要离去,只有叶长空犹豫道:“我与你去冰月宫一趟,替我师傅拜访冰月宫主。”冰月无情回身一笑,没有拒绝,仍旧离去。叶长空望其倩影,欣然追去,两道身影渐渐并齐,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