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鬼后

原来靠在墙边的纸人、纸马都活了，二十八个纸人抬着一顶美仑美奂的纸轿，动作熟练地走了过去！

本小姐活到这么大，只在影视上见到过这么奇诡的场景，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停”轿内传出一个男孩的声音，然后纸轿的帘儿被轿夫掀起，走出位青衣小帽，面色俊郎的孩子，脑后有一条显眼的辫子，年约八、九岁的样子，但姿态行止极为老练。

——正是我第一次从门缝望见的诡异孩童！

“姑娘为何这般看着小生？莫非……”他嘿嘿笑道。

我狠狠“呸”了一口，就你那鬼样……他的身体一时是人，一时是纸，该不会是道行不够深厚吧。不过他在这里出现，应知些内情。

孙扬方才回过魂来，大着胆问：“你这个纸妖，想要干什么？”

“吃你！”那纸人张口做个咬人的动作，吓得孙扬一溜烟躲到了我的身后。

见此，我差点晕过去，……

而，一帮成了气候的纸人哈哈大笑。

我把孙扬护在身后，巾帼从来不让须眉，“你这个小妖精休要作怪，到底何方神圣？”

“哈哈，好一个小姑娘，有胆！小生也不妨告诉你，我乃是光绪年间的举人程有为，科考落榜，回来的路上一不小心跌在地上气尽人亡，尸骨被野物分食，无法投胎重生，成了无名的孤魂，不过在人间随风飘摇倒也自在。不想，前些日子被一位先生拘了魂，把魂魄打入纸人中，所以才这般模样，且要将我充数送给鬼后作妃嫔。”

“鬼后？”孙扬不解，用手挠着脑袋，我也同样不明白。

程有为把眼珠一斜，只差说我们白痴了，“正房里面供奉的就是鬼后，她的怨念极为深重，想是生平……”

我循着他的声音望了过去，起先由院内的阵法吸引了注意，经他点拨方才记起来此的目的，不正是探望里面的主儿吗？

那间房屋内一片漆黑，屋门用了厚重的深色帘子遮掩，极目注视，我忽然感到一股如潮水般深沉的冰冷气息汹涌扑来。

这时，我感到额头一痛，那种恐怖的感觉随即不见，瞧见程有为一截手指顶在我额头，见我回过神，他才松了口气：“小姑娘，你好资质，天生通灵，居然可以感应到她的气息，不过你的好奇差点把鬼后引出，那样的话我们谁也离不开这里。”

闻言，我正要松口气，却听孙扬叫道：“不好，你们看，最后一支蜡烛快燃尽了！”

我慌忙看上去，阵法中心的最后一支蜡烛已是油尽灯枯，这么说，正屋里的鬼后没了阵法镇压是要出来了？！

程有为也知情况不妙，看了一眼夜空，阴云滚滚，不见明月，急道：“不好！这阵法本来能够镇压至子时，不想你们的到来正好给了鬼后可乘之机，她利用魔音驱使你身后的呆子破坏了‘阵眼’，这下可要提前出来了！”

“那我们几个岂不完了？”生死时刻，我忽然发觉生命的宝贵。

程有为倒是比较镇定：“不要紧，鬼后似与这里的人达成某种，只是向人们要一个男子的魂魄去地府做她的嫔妃，应该不会伤及无辜。”

听罢，我大大松了口气，“书生，你这次不是倒霉了？”

鬼书生程有为嘿嘿一笑：“不了，你身后名叫孙扬的贤弟已经答应替我去地府，我可以逍遥自在了。”

“什么？我什么时候答应替你了？”事已关己，孙扬跳了出来，吓得泪水差点掉下。我赶紧握紧他的手以示安慰，并替他问明缘由。

“二愣子，我问，你可记得这位小姑娘问你愿不愿意坐轿，而你自己说我愿意。这顶轿子本来不凡，困在其中的要出来，必须有外来者愿意替换，当你声落的瞬间，你部分魂魄就会锁在其中。所以，鬼后的妃嫔非你莫属。”程有为一脸人畜无害地解释着。

孙扬猛然回过了头，神色复杂地叫了声“如彤姐”。我一下傻了，在他流着泪的眼里闪过愤怒、悔恨、无奈，最终化为深情，随着泪水流下。

“好汉做事好汉当，我虽然是个女人，但也会负责的。孙扬你快走，都倒要看看鬼后有多牛！”我站了出来，我的错就让我承担吧！

孙扬见我如此，一下激起了他的男子汉大豆腐的品性，“不行，你走，我好歹是个男生！”

一旁，程有为一时看看我，一时看看孙扬，狠狠摇头，大叫：“两位小祖宗，咱都火烧有眉毛了，你们还儿女情长。”说着，他纸身一扭，一道光影飞出，立即出现了一个身长七尺的儒雅书生，只见人他大袖一挥，大门应声而开，“生死有命，我先走了！”说完，又化为光影，消失在茫茫夜幕。

天蹋了都没有逃命重要，我拉起孙扬就跑，回头时瞥算了一眼，蜡烛已经全灭了，正房原来的帘儿被莫名的风卷的老高，而且门缓缓打开，里面似有一团血气弥漫。

跑出宅子不足百米，只听身后一阵恶嚎，同时一股阴风袭来，它轻柔似母亲的手掌，却在与肌肤接触的刹那化为万道利刃，仿佛千刀万剐！

“孙扬，什么都不要管，以后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一幅呆子模样，这样怎么可以找到女友，姐姐先去了……”声已哽咽，可我知道必须有人留下暂时拖住鬼后的步伐，否则只能横死一双，既然此事因我而起，当由我收场。

我用力把孙扬推向前方，只要过了这段荒芜的街道就安全了，而我……虽有遗恨，亦只能埋于心头。

“鬼后，你放马过来吧！”我愤怒地咆哮着，忽来一阵更强烈的风，擦过我的脸颊，感到一阵刺痛，同时，一团血气御风追来，还未逼近已感觉到一种冰冷、恐怖的无形压迫。

站在阴风的中央，它温柔，却如刀，一刀刀割裂着我的肌肤，我硬是咬紧牙关不吱一声，目光笃定地盯着半空的血气。

忽然，它慢慢散开，露出一个身材修长，形貌美艳的女子，约模二十来岁，黑发轻扬，负手而立，定在虚空目，无表情地看着我，像是帝王睥睨万物。

“你难道就是所谓的‘鬼后’？”我强笑问道。

她点了点头，忽然，笑了，她的笑容像是穿越时空而来，那么的虚幻，宛水中月，“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姑娘！”

说罢，我身上的痛楚一下消失了，立即查看自己是否遍体鳞伤，却是丝毫未损。

“放心，我的风伤的只是你的那支，不是肉身。”她平静地说到，我却瞪大了眼，“灵魂？”

她仿佛是个可爱的少女，抚着长发笑道：“小伤而已，只要休息几日，你身上无形的伤痕自然痊愈。姐姐我怎么会伤害你这样的好女子呢？不过，男人……”说到这里，她的一双美目变得狰狞，鲜血般的火焰在跳动。

我待要说话，她忽然叫道：“又是那几个家伙，真是阴云不散，一代死了又是一代，不过我的‘妃嫔’跑了，倒要向他们讨个说法。”说着，她素手一挥，我如乘风一般飞向高天……

……

“这是哪里？啊！我怎么又回来了？”

目光扫过四下，我可怕地发现又回来这座鬼宅了，“孙扬，孙扬……程有为，程有为……”

忽然之间，我惊惶失措地发现，院落中什么也没有，只剩下我孤伶伶的一个弱女子，否认如何我终究只是个小女子嘛。不，我不哭，美丽又聪明，可爱又活泼，就算鬼也不忍伤害吧？

这样想着，觉得不那么胆寒，院中空荡荡的，蜡烛阵、纸人等都没了，我抬头望了天空，夜色浓重，乌云滚滚，压得大地喘不过气。而且，更令我不安的是，根本没有门，应该是门的地方却是一堵结实的高墙。

敢问路在何方？

路在脚下。

“只有正房的两扇房门可以推开吧？”我的直觉告诉我，战战兢兢来到门口，注意到门帘不见了踪影，盯着两扇紧闭的门，我的心七上八下，是推还是不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