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看着她冷漠的背影，你只是淡淡地转过身，我知道——她不要我了。

你把我拉进屋里，狠狠地摔在地上，愤怒的指着我的鼻子说：“灾祸！若不是你，我用得着这么苦么，还我儿子，他的命怎么那么命苦，你干嘛不跟那臭女人，她是***，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一直缠着我！”我只是愣愣地看着你，打心底里地恨你，咒骂你是个老巫婆。小小的心里却满满的都是仇恨。

众人眼中，我都是个灾星，女人嫁给你儿子时早已怀了我，而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那个所谓的父亲，也在一次意外中去世。众人的咒骂、讽刺，我只能统统咬碎吞进肚里。女人走的那天，天下起了小雨，你把我带到了陌生的街道，你说你要去买东西，要我在原地等着你。许久，天渐渐暗了下来。我害怕了，一个人蜷缩在角落，扯着嗓子地哭喊。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旁响起了你沙哑的嗓音，“走吧，咱们回家。”我只是低着头，跟在你身后。

【贰】

到了快上学的年纪，你则是四处奔波，为了筹钱给我上学，我搞不懂你为什么会对我这样好。我不解地看着你，你却愤愤地对我说：“死丫头，别用你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我，你以为我是可怜你么？我现在对你好！你以后要加倍补偿我。”我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不解地点头。

第一天上学，你把我送到学校。然后转身要走，我一把抱着你哭个不停，你一把推开我说：“记住，你和他们不同，不要再哭了，否则永远都别给我回家了！”我抹了抹眼泪，抽抽搭搭地点头。只是你不知道，在你离开的那刻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个不停。只是我一直憋着没有哭出声。

每天放学时，都有一大群家长拥在校门口，许多放学的小孩都在家长的陪同下高高兴兴地回家了。我总是忍不住张望一下，尽管我知道你不会来。然后低着头，灰溜溜地绕过人群。到家，你翘着脚，坐在院子里，夕阳的余辉洒满整个小院，你惬意地哼着小曲。那时的你，卸下了整日的凶恶表情，我对你傻笑着。

见我回来，你立刻转换了表情。两手抱在胸前，大声地对我吼叫。命令我自己去做饭吃，那时的我还不及你的一半身高，可是你说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面对高高的灶台，只好抬个小板凳，站在上面才勉强可以。一开始总是不习惯，摔了又摔，你只是鄙夷地看着我，可我从不掉一滴眼泪。因为仇恨，抑或是对命运的抵抗。

【叄】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季，那一天令我今生难忘。放学回家路上，饥渴难耐的我顺手摘了个人家的橘子，刚刚摘下来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大喊，“抓贼！快来人啊！”我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窜。最终还是让人抓住了，一大群人通通把我围住，纷纷伸手指责我。

“我就知道她不是好东西，跟***一个德行！”一个女人上前揪着我的头发说。我伸手打扒开她的手，狠狠地瞪着她。她猛地一推我重重地跌到了地上，泪水在眼里打转，愤愤地盯着所有人。

抽泣声不断，喧闹中不知道哪个正义的人对我一顿拳打脚踢，哭声渐渐安静了，我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人群突然安静了，你佝偻的身躯缓缓拨开人群。你只是轻轻地走到我跟前，向我伸出手，我怯怯地想要躲开你的手，你却一把牵起我。所有人只是默默地看着，谁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回到家我就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因为我害怕，害怕你也会是对我一顿暴打。无论你怎么喊叫、敲打我都死死地抵着门不放。一个人哭着哭着便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你躺在我身旁睡得很香。我蹑手蹑脚地跨过你身体，穿好衣服准备做饭吃了上学。

出门前，不忘向床上的你望上一眼，四目相对，你不知所措地翻过身子背对着我。你只是淡淡地对我说道：“死丫头，以后给我少惹祸！”“哦。”我有些失望，原本以为她会对我关切说上几句。到了学校，所有人都刻意避开我，在后面对我指指点点。原本对我很好的老师，在一节课上，因为我回答错了一个问题便里里外外把我骂了个遍。她狠狠地把粉笔头砸向我，“你说你是不是猪啊！那么简单的问题居然答不上来。正事不做还去偷东西，不过还真和***挺像的！”

全班哄堂大笑，我只是低着头，不断搓弄着手指头。老师一把上前揪住我的头发就是一巴掌，狠狠地说：“你哑巴吗！干嘛不说话？”我踉跄地走出教室，所有人都蒙了。我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霎时间感觉回家的路变得好漫长，让我找不到方向，哪里才是我的家。

一个人躲到后山哭了整整一天，天渐渐暗了下来。夏日的夜晚显得异常地躁动，喧闹的蛙叫，我的内心也越发地不安。夜色，铺天盖地地卷来，吞噬着每一寸光亮，直至天黑尽。我无力地倚在一棵老树前，吓得嚎啕大哭。夜风吹袭，树干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吓得起身直奔回了家中。

家里的门轻轻掩着，灯还未熄，你一个人靠在桌前睡着了，桌上是做好的饭菜。我怯生生地走到你跟前，轻轻地拖了个凳子坐下来。你突然惊醒，只是随意地把饭菜推到我跟前，“快吃吧，吃完洗洗睡觉去。”你慵懒地起身回房。我呆若木鸡地望着你。

【肆】

第二天，你果断替我转学了。煞费苦心地劝说才让大姑同意我寄宿在她家里。你临走时，一句话也没有说，我只是一直望着你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寄人篱下的感觉总是低人一等，可是我知道你受的委屈何尝会比我受的委屈少？

偶尔的回家，你的言语还是那么的尖酸刻薄，只是我知道，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疼我，只是你我的倔强，让我们谁也不愿意揭露内心，让对方明白自己。纵使如此，那些所掩饰不及的地方，无不透露出深深的爱。

毕业之后的我也很少回去，多次劝说你跟我一起去城里居住，你只是说：“人老了，哪里经得起这般颠簸，我还是留在乡下吧。”每次回家，都看见你一个人寂寞地坐在小院里，来回走动着。兴许时不安，抑或是孤独。岁月染了你满头的白发，曾经弯曲的脊背，如今越发显得突显。

只是静静地走到你跟前，紧紧地握住你的手，你惊讶地望着我说：“死丫头，搞什么名堂？”我只是低头沉默不语。其实我多么想告诉你，我很爱你，只是那份固执，那些倔强，通通让我把一字一句的对白化为空白。

幸福是什么？和你一起牵手走在乡间小道，陪你走到人生的尽头。夕阳西下，余辉中那双紧扣的双手，是爱的见证。什么血浓于水，什么骨肉亲情，通通抛之脑后，我知道，你爱我，胜过任何人……

有些爱，不需要太多言语，亦不需要太过修饰。只是平平淡淡，便可直白、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