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奶奶忙着剁馅子、包饺子。爷爷忙着打浆糊、贴春联。最后，爷爷拿着一个小“福”字贴到立起来的胶轮车架上。

四十年前，爷爷是生产队的棒劳力，30岁了，还没有对象。

一到半夜，爷爷推着胶轮车出发。他要去煤矿买煤，挺远，80里。除了带着瓜子煎饼，麻袋和行李，还装着住宿和买煤的5块钱。

半路上，一位年轻孕妇坐在路旁，抱着肚子痛苦地呻吟，脸上淌着汗，头发湿了。

“大哥，救救俺吧。北边5里路远，大山脚下有医院。”

爷爷听了不假思索，麻利地在车上铺上行李。搬块石头压在车的一边，又把车轱辘放了气，扶年轻媳妇坐好，朝医院飞奔。

医院建在山坡上，好一段上坡路，爷爷的速度始终没减，一口气推了上去。

在急诊室门口，穿白大褂的中年大夫，搭了搭年轻媳妇的手腕。立刻叫来两名护士，把年轻媳妇搀走了。

在走廊的连椅上，爷爷边擦汗边喘气，慢慢地睡着了。

不知何时，爷爷被护士推醒。被怒斥：“哪个男人不都是急得满头汗？你倒好，还有心思睡觉！”

爷爷懵了，不明白这个护士为啥朝他这么凶。

护士又说：“快交钱！”

“多少？”

“5块！”

爷爷立刻掏出那买煤的5块钱。像完成任务似的，推起车要走。

中年女大夫大惑不解，指着爷爷的鼻子，骂他没有人性，骂他不长人肠子，骂他无情无义……

爷爷端详着小福字，想起当年的情景，情不自禁地笑了。

奶奶和着面，瞅一眼爷爷刚贴上去的那个小福字，也勾起了甜甜的回忆。

四十多年前，她被吃国库粮的丈夫抛弃了。她虽然难过，但她坚强地要把孩子生下来。

小家伙急不可待地要到这个世界上来。离医院还有5里路，她就不能走了。她等，她盼，渴望有人相救。

她抱着婴儿，爷爷小心地扶着她，慢慢地坐到车上，掖严被子，爷爷推着下了山。

“亏了你啊，大哥！”女人微弱地说。

“没什么。你家在哪，俺送你回家。”

“俺没有家。大哥，俺跟了你吧。在医院俺向大夫说了，你是俺的男人。”

“什，什么？”爷爷很吃惊，嘴巴有点结巴。“你，你怎么说这种话？你男人……”

“俺没有男人，他死了。俺被撵出了家门。”

“怎么，你？”车轱辘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大哥，您，嫌弃俺？”

“这，不是。不行，不好，俺太穷了……”爷爷不知说什么好。

“你是好人，吃糠咽菜，俺情愿。”

她太需要帮助了，男人的责任立刻涌上了心头。“行！去俺家。”于是，车轱辘又飞快地转起来。

老夫老妻动情地抚摩着车架上的小福字，感慨万千。这些小福字是甜密的记忆，刻在心上，印在脑子里，永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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