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汤加
1 戛然而止的网恋
一月冰城雪虐风饕,孟小买失恋了。
那个大她七岁的台北男人,在去北京的一万米高空与妖娆的空中小姐对上了眼,下了飞机便开门见山提分手。她还有半年才大学毕业,她还没来得及和他去一趟台北逛诚品书店,她甚至连自己的初吻都没送走。半年多的网恋便这样戏剧性地戛然而止。
孟小买抽完一盒纸巾后,睁着一双哭肿的杏仁眼不顾闺蜜的反对,毅然决然地飞往台北,纵然做不了叉腰豪放甩耳光的悍妇,最起码也要弄清楚那个与自己调情的负心男人生得一颗怎样污浊的心。
其实,女生协会会长兼当家花旦孟小买同学心里的小九九是:被第三者插足,完全是因为周子墨没有见识到自己的倾城容色。毕竟每次两人视频时,都是孟小买看着周子墨的一举一动,而自己这边的视频却矜持地不肯开。 失恋后的孟小买自信爆棚,她坚定地认为只要见上一面。周子墨必然乖乖回到自己的石榴裙下。
2 明信片
漂洋过海来到台大,被告知学校里并无一个叫周子墨的博士生。犹如五雷轰顶,孟小买踉跄着回到旅馆,已无再多心思去逛繁华的台北夜市。
MSN上,周子墨的头像一如既往地灰。翻出聊天记录,读着读着,孟小买仿佛又回到了两人浓情蜜意时。那些直捣心扉的熨帖文字,并不像是一个不怀好意的玩笑。周子墨优雅的谈吐、丰富的视野、广博的知识绝非一个骗子可以具备。
可是当前的事实又不得不将孟小买的一腔梦幻绮丽拉入暗夜里,她联系不到他,换言之,自从他告诉自己移情别恋后,周子墨便成功地失踪了。
室友姗姗在QQ上呼叫孟小买,本无心情去回应,但是对话框传过来的图片让孟小买火速打开视频,抓起耳麦,诘问:这个明信片来自哪里?
汤加。姗姗夹杂着冰城呼啸北风的声音激荡着孟小买的耳膜。
孟小买再度用视频确认了明信片的地址。周子墨竟然在她来到台北之后,去了汤加,还不忘给自己寄了一张当地的明信片,虽然上面写满了歉意的言语。
无论如何,她要见他。
千山万水风雨兼程都已来到这里,那么再飞往汤加,又有何难?
3 抵达汤加
抵达汤加时,孟小买的第一感受是当地人的友好与热情。独身走在首都努库阿洛法熙攘的街头,随处都会遇到与她微笑打招呼的本地人。沿路有不少摊贩卖水果、手工艺品,价格并不昂贵。来到预约好的旅馆,推开窗便见到白浪逐沙滩的美景,微风拂过绿蕾丝纱窗,空气馥郁而清新。
由于下榻的旅馆离王宫不远,放下行李,盂小买直奔这座维多利亚式的宫殿。料想周子墨到汤加应该是为旅游,那么一概著名的景点她都要来碰碰运气。眼前三层红顶白墙的建筑并无想象中的华丽,但树荫蔽天,绿茵铺地,端庄又不失恬静,倒也别具格调。王宫附近有一处名为“哈阿蒙加”的三石门,是由三块火山岩石搭建高达5公尺的凯旋门,颇为雄奇,是汤加最著名的古迹。
孟小买轻轻地抚上石门,坑洼不平,像极了她现在起伏不定的心情。人流中,没有她要找的人。
下午在导游的陪伴下来到塔布岛南岸观海潮。汽车穿行在椰林之中,放眼处葱葱郁郁,繁花竞妍。行至玛村附近,汽车停在一座小山岗下。孟小买登上礁石,放眼望去,只见海水顺着礁石中成千上万的大小洞穴竞相喷涌出来,形成数十米的水柱在空中绽放,宛如一条条出海的蛟龙,叫人叹为观止。环顾四周,依旧不见周子墨的身影。只得放弃这壮观景象赶赴下一处景点。
在西部卡瓦伊村的蝙蝠村,日光灿耀之下,蝙蝠们大胆地吊在马尾松上摇来晃去地睡着,很是悠哉。孟小买忽然痴笑出声,惹得周遭游客侧目。
人海茫茫,周子墨到底不是夜海上引航的灯塔。她只是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
4 旅行的意义
回到旅馆,孟小买给周子墨留了言:一路风雨兼程披星戴月漂洋过海,只为见你一面。你是我奔赴万里的唯一意义。人在汤加,明日午时在瓦瓦乌岛的饭馆IkaLahi,等你。
蒙着被子,伴着凉如水的月色,孟小买想曾经有个智者告诉过她,人在年轻时总该有一些疯狂的非理性的举动,才不枉费青春一场。这个智者便是她去世七年的母亲,当年正值父亲财富爆发期间,像许多肥皂剧里演的那样,孟小买的父亲只顾自己蒸蒸日上的事业,忽略了身体孱弱的妻子。当孟氏企业成功赚得第一个百万时,孟小买的母亲也因为肝癌住进了医院,已是晚期,不多时便离去了。这便是孟小买一直与父亲感情不好的因由。不是父亲不爱她,而是她已无法再接受父亲的爱。
她的整个少女期都是黯淡无光的,她敏感、内向、自怜、沉默不语。进入大学后虽然加入女生会,已经将原本的性格历练得活泼了许多,但对那些与自己同龄的男生依旧嗤之以鼻。她的早熟注定那些趋之若鹜暗恋孟小买的男孩儿们没有丝毫机会。
在最后的大学时光里,周子墨出现了。这个大她七岁的台北男人在网上第一次对她打招呼,却不小心将“hello,女孩”误敲成“hello,女儿”时,孟小买瞬息间仿佛浑身被灌注了缺失已久渴求已久的暖暖父爱。随后两人愉快的交谈,更加让她迷恋。
母亲的青春期最疯狂的一件事就是不顾家人反对,认定了孟小买的父亲。在弥留之际,她轻声地虚弱地告诉孟小买:为爱痴狂的后果是自己埋单,而她,并不后悔。
孟小买想,如果自己的青春注定要疏狂一把,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将全部赌注都押在这个虚拟世界里的男人身上。不管输赢,不问结果,不后悔,因为这便是爱的代价啊。
5 第—缕曙光
翌日起了一个大早,孟小买乘船来到素有“小夏威夷”之称的瓦瓦乌岛,因为知道汤加是地球上迎接第一缕曙光的岛国,所以她希望自己可以在海洋之上迎风欣赏到全球最早的日出,而她相信这些被她虔诚等来的丝丝光缕定会为她带来好运。
坐在甲板上,看日光将满天云层一点一滴地冲破击碎。坐拥沁脾海风,沐浴万丈金光,孟小买微醺,幸福感旋即溢满心间。岛上茂盛的绿树丛掩映着蓝宝石般的礁湖,海水透明湛蓝,浪花浮动着一缕缕碎金烂银般的斑斓日光。只怕汤加过后,她再难遇到如此瑰丽的尘色。而周子墨之后,她还有一腔孤勇为爱走过迢迢万里的力量么?
船停靠在垂钓乐园兼饭馆Ika Lahi外,穿上沙滩鞋,孟小买上岸享用了汤加风味的小餐点,并淡泊地等待着未知命运的降临。饭馆的新西兰老板为客人们贴心地送上舞蹈表演。他介绍道:这叫拉卡拉卡舞,是汤加的国舞。
舞者都是女孩子,从脖子到膝盖都裹着香露兜树皮布或者布裙子,膝头拘谨地并拢着,通过柔和的手、腿、腰舒缓地摇摆,动作轻柔飘逸,仿佛在向人们讲述一个古老的动人爱情故事。孟小买坐在台下由衷慨叹,汤加人不愧是天生的音乐师,在这美妙若天籁般的音符和灵动优美的舞蹈里,她如痴如醉如梦如幻,宛若一头扎进了这碧海潮声椰林蓝穹,甘愿不复醒来。可是后来的她不得不惊醒,因为周子墨出现了。
6 见面
浅灰色风衣下是模特儿般挺拔高大的身材,剑眉星目,薄唇微抿,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孟小买朝周子墨招手,坐定。过了许久,两人都是无言。
周子墨耸了耸肩,打破沉寂:你知道吗,你很恐怖,仿佛掘地三尺也要将挖我出来。
一切见面时的美好幻想顷刻间被击得粉碎,孟小买俯首,更加说不出话来,眼泪悄悄地在眼眶里打转。
见她这副光景,周子墨大笑出声,伸出手抚了抚孟小买绒毛般的清丽短发:当然你的坚持让我感动,我想你成功了。我必须正视你,是不是,小女孩。可是在此之前,你愿意接受一个骗子的忏悔吗?
原来周子墨并非是台大的博士生,在台湾大学读完硕士课程后,他放弃了继续攻博的机会,只身来到汤加,做起了义工。今年是第三年,也是最后一年。或许一开始对孟小买的确是游戏的态度,可是这个东北女孩的真诚与善良打动了他,让他无法继续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与其调情,这才编出移情别恋的借口。
你从未对我,动心过?孟小买一字一句,问得艰难,问得凄楚。
周子墨垂下眼睑,不发一语。孟小买见状,从座位上抓起包包就要离去,周子墨一把抓住她的手,急促低语:没有动心,我就应该继续隐身,装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装作生命里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你。可是你看,我来见你了,纵然冒着被你告诈欺的罪名,也来见你了。不是吗?、
孟小买霎时泫然而泣,梨花带雨。周子墨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柔声耳语:你赢了,小买。我不会再逃避自己的感情,我要学习你的勇敢与坚持。恭喜你,你俘虏了我!
7 永恒汤加
三年后,周子墨和孟小买在台北举行了盛大的婚礼,然后他们将自己的蜜月地定在了汤加。这个南太平洋皇冠上的宝石,成为他们爱情一路走来的永恒见证。
在这里,时光变得悠悠,岁月静好,穹空浮云似乎都可亲手触摸。低飞的海鸟在海浪上空翱翔,椰林里风涛鸣奏,笙歌与宿醉幻化为一派明净的暖烟恬梦,犹如雨润之后抽芽的碧绿,氤氲光影下的花虫呢哝。
如何舍得走,宁用尘世功名换一场与汤加云月的缠绵拥抱。
当孟小买在沙滩上和爱人一起携手欣赏着全球第一缕日光时,她仿佛看到了苍穹之上,母亲欣慰的笑靥。那一刻,她终于原宥了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