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手座女孩要什么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164厘米,大约50公斤,栗色的头发,喜欢穿颜色很深的牛仔裤和没有约束的毛衣。她坐最后一排,老师讲课的时候,就开始从包里变出麦当劳的圣代和“大家宝”的薯片来。
总觉得她花很多钱上这种英语课是为了打发时间的,和我不同。她好像从来不听课,我每次回头,都看到她面前摊开的是杂志。
起初老师从来也不提问她,那个晚上她也许是看什么忘形了,把薯片在唇边掰得卡啪卡啪响,所有人都听到了,包括那个正在讲课的女老师。
乔其,我终于听到了这个名字。心飞了一下。
乔其忽悠站了起来,眼睛里的光芒集中射向讲台。你把我刚才的话重复一遍,老师一点面子也没留给乔其。我努力转过头去,可乔其稀里哗啦说下来,一个发音和单词都没有错。从此乔其再也没有被提问过。
那天晚上离开的时候我跟在乔其后面,一直到学校门口,她晃晃悠悠地走,头也不回。
乔其,我在公交站牌下喊她的名字。乔其回过头来,细长的眼睛,她说你是和我坐同一班车吗,不是你就先走吧。
我说我坐322。
我也是,乔其说,可是以前你都是坐331的,这样你要倒车吧。
我想这一定是个射手座的女孩,如此犀利的性格,又那么聪颖。原来她所有的不经意都是不好蒙蔽的,她甚至可以一边吃零食看杂志一边听课,而我都盯了她半个月了。
我说是,我只是,想陪你走一段路。
末班车总是来得很慢但总有空座位。我坐在乔其身边,嗅到她身上那种好闻的青草味道。
我说乔其,你是射手座吧?她转回头看我,你怎么知道。你呢?
我说我要下车了,不然我就要再倒一次了。我没告诉她我是天秤座。
看到乔其在我跳下车前飘零的笑,那么盈目。我想我爱上她了,在24岁的时候,我爱上乔其栗色的头发,没有约束的毛衣,164厘米的身高和在公交车上飘零的笑。
那天晚上以后我开始坐在乔其身边听课也听她吃薯片的声音,然后下了课陪她坐末班车。爱这样一个女孩需要过程。我想。
但是,射手座女孩乔其,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呢?我没有房子没有车,在一个别人的城市打工,学英语是因为我要进步。乔其吃了整整一个秋天的圣代和薯片,我的薪水甚至不能负担起她这样的宵夜,还有摊在她桌上的精品杂志,哪种都要几十元。
这才是根源,我不能够说出来的根源,所以,我忍着。
要努力了,我想。为了这个射手座女孩,我的努力可以义无反顾地加倍。
秋天即将过去的一个晚上,小蝶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小蝶是我大学时的女友,很年轻的时候,每个人都那样地爱过。两年前小蝶嫁给一个商人,我寄了贺卡给她,没有再见过面。
小蝶开了深红颜色的宝马,张扬地停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我跟乔其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她站在车前抽烟。
很诧异,小蝶,你怎么会来这儿。
找你,小蝶吐出一口烟雾,我已经找了你很长时间,打听了所有能够打听的人。她轻描淡写地说,可是那种感觉,却像极了一个女子艰辛地寻找失散的什么亲人。
乔其在身边擦过,说阿栋我先走了,再见。
小蝶在乔其消失好半天后说,你喜欢这个很物质的女孩子吧。
我的眼睛转回来,什么是很物质的女孩子。
没感觉她浑身散发的都市气味,像高架桥、西式快餐、地铁、时尚杂志、正宗的服饰品牌和香水……阿栋,爱上这样一个女孩子会很辛苦的,你现在,好吗?
我的心,就这样不经意地经受了一次溃败。小蝶什么都说对了,乔其就是这样的,我知道她那些自由得不像样子的毛衣每件都可以花掉我大半个月的薪水,我甚至从来没有请她吃过饭,可是喜欢她的感觉,每一分钟自己都看得见。
小蝶说我不想改变什么,只是想你还可以陪我说话,一起喝茶,我们是朋友,你说过的。或者你可以帮我炒炒楼花,投资做些生意,我知道你是高手,没有机会罢了。
这样的事情如果放在从前我不会接受,可是小蝶说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乔其的圣代、薯片和毛衣。我需要那种叫钱的东西来增加爱她的底气,我知道有了它,一切将会不同。
用小蝶的钱第一次就赚了预期的数额,小蝶把多半的利润给我。那天下午打电话请乔其吃饭。她很痛快地应允,在电话那端想了半天,说去吃自助火锅吧,我知道有个酒店的火锅正在打折,每个人28元,还有火龙果。
开了小蝶的车去接乔其,她看到那辆很普通的桑塔纳还是吃惊了,好半天,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坐上来跟着我走了。路途中的沉默,在酒店很努力地吃饭,不说话,但始终有心事的样子。
阿栋,分手的时候乔其说,你现在忙些什么,自己的事吗?自己的事。我说。那样就好。乔其的背影细细的,像种树的叶子。
小蝶很遵循游戏规则,她投资,我运作,我们一起吃饭、喝茶、打网球,没有制造感情的尴尬。两年后,小蝶已经变成滴水不漏的女子,生活的细节上,没有缺口。我的目标随着存折上数字的增长越来越明确。
乔其,射手座的物质女孩乔其。
小蝶终于要移居加拿大了,她走的时候我正在去往乔其上班的那家服饰行的路上,阳光很好,洒满我怀中每一朵百合的花瓣,射手座的女孩更喜欢百合。我要告诉乔其我对她的爱了,就算她会拒绝。
乔其。我叫她的名字,百合放在背后露出青绿的叶子,乔其的目光落在了上面。伸出手拿过去递给旁边的一个女孩。插在瓶里吧,她说,眼睛不看任何人的表情。
和乔其走在店门前广告牌林立的威海路上,一步一步的,好半天,我说乔其,其实我一直……
董小蝶走了?乔其打断我的话,是刚刚的飞机吧。
我的眼睛张开得比眼镜店招牌上的塑料眼睛还要大,有些事的发生,真的很让人惊恐。
她老公曾经是我阿姨的丈夫,两年前,他就是为了董小蝶和我阿姨离婚的,我见过她,但是她不知道我的存在,你上次开的车,我认识那个车牌。
乔其,我的眼睛闭上,再张开,努力地保持平常的安静。世界真的太小了,盘根错节,纠缠不清。
我还在“云中漫步”碰到过你们一起喝茶,不止一次,我一直喜欢把自己藏在那个酒吧漂亮的屏风背后喝咖啡。乔其抬起头来把我陷入她细长的眼睛中。她说阿栋,如果喜欢一个人,说出来就好啊,买不起圣代、哈根达斯根本没有关系,路边的冰激凌也是一样吃的。你为什么不知道当初我坐在最后一排,就是为了可以看到你的背影……
乔其的最后的一句话是,你这样做,当射手座女孩的感情是什么?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繁华街中,呆成一只木头刻成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