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橙汁要用多少年去忘记
你的手这么小,怪不得扣不动发令枪
2000年的春夏时候,我大学四年的学业已经结束,在北京找好了工作,就在学校等毕业。4月25日,学校举行春季运动会,大四的人在校的很少,我被老师硬抓去当裁判。
当天上午九点一刻,几个运动员已经在100米跑道上准备好,我的任务就是扣动发令枪的扳机,可是我没想到发令枪的扳机原来这么紧,我扣不动!
大家都看着我,场外的、场内的有人在笑,有人说:“怎么啦,有完没完啊。”越紧张越是感觉手指都动不了。这时,一双大手拿过那把发令枪,我抬头看到一个穿白背心的人,他是运动员中的一个,他把发令枪摆弄摆弄,再递给我,说:“这下好了,用点力扣!”然后他站回他的二号跑道上去。
发令枪终于响了。我的目光跟随着刚刚帮我的那个人移动,他跑得真快,健步如飞,他获得了第一名!大家都在欢呼,我也叫起来,由衷地为他高兴。为了感谢也为祝贺他,我径直朝他走去。看他满头大汗,我说:“我请你喝鲜榨。”他爽快地说:“好!”
我们走到外面一个小店,我自己要了橙汁,问他要什么,他说他对果汁没有研究,听我的。我也替他要了橙汁。将杯子递给他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我的手,说:“瞧你的手这么小,怪不得扣不动发令枪。”然后,他笑了,他笑的声音很大,感染得我也想笑。
往回走的路上,他告诉我他叫葛亮生,也是大四的。在上海找好了工作,没事做,参加运动会“玩”。
分手时,他狡猾地一笑:“你知道吗,那把发令枪根本没毛病,我只是在手里拿了一会儿。”
“哦,你骗我!”
“这就是暗示的作用啊,不过,你的手虽然小,却也很有力量!”他向我挥挥手,便跑远了。
第二天下午,我又看到了葛亮生。他又在跑3000米,太阳很猛,他汗流浃背。在转弯时,他看到了我,他做了一个V字手势,像是为自己加油,又像和我打招呼,我站定了看他。那一刻,不知怎么,我好想让他停下来,请他去喝一杯橙汁。
我终于还是跑到那冷饮店,买了一大瓶鲜榨橙汁,然后又走回来等葛亮生。
葛亮生走过来的时候,我把那瓶橙汁给他,我说:“现在别喝,过一会儿才能喝。”他就把橙汁拿在手里。“好冰!”他边说边把瓶子贴在脸上,样子很可爱。如果早在三年前,我想我会追求他吧,就为着一杯橙汁的理由,或者什么理由都没有。可是我已经大四,我不能做“黄昏恋”的梦了。快要分手时,他忽然问我,“晚上有空吗?”我摇摇头,却又点点头。
晚上他在楼下喊我,他已经换了一件蓝衬衫,他以侧转的四分之一脸颊向着我,在傍晚法螺红的天色里俊美如希腊神像。他请我去看电影。我们坐在最后排。前面都是大一大二的学弟学妹。我微微叹了口气,“为什么叹气?你好像很喜欢叹气。”葛亮生轻轻问我。我没有回答他。可是我分明听到,他也像我一样,微微叹了口气。
看完电影,他陪我走到寝室楼下,我们说再见,可是他忽然又叫住我,就在灯影里轻轻问我:“我们恋爱好吗?”
那一刻,我多么想点头答应他啊。可是,我在北京已经找到喜欢的工作,未来的日子前途光明,我不能把这些轻易推翻重来。“算了。”我像拒绝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邀请一样,对葛亮生说。
我只相信爱情的细水长流,朝朝暮暮
再遇到葛亮生,是7月2日,武昌火车站。
“舒小玳!”一个声音在我耳后炸响,转头,只见葛亮生背着大背包,手里提着大皮箱,正在看着我。“一路顺风。”他一点离别的感伤也没有,跟我说话的时候笑嘻嘻的。
车过汉口,忽然有个人坐在了我的对面。葛亮生!“你疯啦!你怎么跑到这车上来了?”他明明是在上海找的工作。葛亮生不说话,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瓶橙汁给我。“我来送送你,顺便到北京玩。”到北京,他帮我把行李搬进宿舍就去找他的同学了。
开始上班后,工作很忙,但是我做得很有劲头。周末,我加班很晚才从办公楼里出来,忽然看到葛亮生正站在马路对面。我迎上去,真想就此拉住他的手,可是我却只是淡淡的问他:“你什么时候去上海?”
晚饭我们就在附近的肯德基里解决,要饮料的时候,他不由分说叫了两杯橙汁。我抬头看着他,他却把头低下去了:“我知道你喜欢喝橙汁。”沉默了一会儿,他抬起头问我:“我们恋爱好吗?”
他的表情好纯真,我想伸出手去摸他的脸,他睫毛长长的。但是我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
葛亮生说他要离开北京了,我没有去送他,我不知道再见到他时,我会不会管得住我自己。也许是我太傻吧,能够遇见这么好的一个人,有几个女孩会放手呢。可是,在我心里一直把持关于爱情的朴素信仰:我只相信爱情的细水长流、朝朝暮暮,我不相信一见钟情。
我埋头于工作,不知不觉,冬天到了。圣诞节,同事约我出去玩,我知道她们都有另一半,不好去做电灯泡,所以我留在公司里,闲闲地翻一本杂志。
这时,电话铃响了。电话里,传来了葛亮生的声音。“圣诞快乐。”他说,“你怎么没出去玩?”
“我马上就出去玩。”放下电话我忽然感到了孤单,低头我才发现我竟在案头记录纸上写了很多句“葛亮生圣诞快乐”的字样,我把那张纸撕下扔进纸篓里,这时电话又响了:“舒小玳,我们恋爱吧。这样我们都不会再孤单了。”
“不。”我放下了电话。
因为一台榨汁机,让爱情溜走
过年的时候,因为工作忙,我没回家。独自呆在寝室,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很想念葛亮生。他在做什么呢?他还喜欢喝橙汁吗?他还孤单吗?很多次很多次,我几乎要说服自己给他打一个电话,告诉他,我喜欢他,我愿意和他在一起。
可是理智摆平了一切,我终究没有这样做。大年三十,我正准备到楼下和没回家的单身同事一起过年,这时,手机响了:“小玳,你现在在哪里呀?”是葛亮生。
“我在同事家里。”我说。
“信号怎么这么差呀,我听不清楚。”我只好走到阳台。
“向下看看!”我向楼下看,只见葛亮生正站在雪地里,冲我傻笑。那一刻,我的心里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慌乱,我跑下楼,,站在他面前。“你真是个疯子。”我骂他,“你不回家过年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其实,我一直在北京。从跟你来北京后我就没离开过!我现在就在这里工作啊。”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这次,你总会答应我了吧。”
我没有回答,我有些手足无措。
年夜饭改在葛亮生的出租屋里吃,还有他的几个在北京的朋友。我看得出葛亮生很高兴,可是我脑子有点乱,我一直无法相信这半年他一直在北京。
晚上送我到宿舍后,葛亮生靠近我一些说:“小玳,我不勉强你。三天以后中午12点,我还在那个肯德基餐厅等你,如果你不来,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三天过得真慢。也许,从他约我的那一刻起,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约会的时候,我去得很早,想给他打个电话,可是,真不巧,手机电池用光了。
我索性到马路对面的商场逛了起来。等我拎了一只纸盒走出商场,发现在马路对面,在汽车穿梭往来的肯德基餐厅前,一个身影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关上门,然后,出租车疾驰远去了……
我永远记得,当天回到宿舍,我给手机换了一块电池以后,屏幕上闪出一行字:
“等了你半小时,你还是没有来……其实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这样坚持而得不到回应,我也很辛苦,很累了……再见,小玳。”听他的朋友们说,他去上海了。
如今,我已经不喝橙汁了,我再也没有遇见葛亮生。他永远也不会看见我屋里的那只纸盒,那是一台小小的榨汁机。我与他约会的当天,在肯德基餐厅对面的商场,为了买它,我迟到了30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