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篱笆
临近天黑,纷纷扬扬下了一场春雪,气温由此更低。小媛与我站在地坪边,搓着手,眼巴巴瞧着村日小路的转角处。我们希望见到已约定来这山边小屋的另两个同伴,可直至整个山冲躺在隐隐的雪光中,远处偶尔传来夜狗的吠叫声,两个同伴仍没有来。
“先生,请进屋——”小媛微微欠了欠身,绅士般摊开右手,做着优美的动作,“本小姐只能告辞了。”
“能不能再等一会儿?”
我实在左右为难。姐姐一家都走亲戚去了,临行前反反复复交代说这屋单家独院在山坳里,你一定得约几个同学来守上一夜,不然若丢了什么东西实在可惜。我便约了儿时三位一同长大的伙伴来这小屋玩一夜扑克。他们本来答应得好好的,却为何又不来了呢?余下我与小嫒又怎么办呀?让她回去,我一个人实在有点害怕:不让她回去,她又是一个女孩……
谁都可以想到,这样的雪夜,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容易发生什么事情。
坦率地讲,我真的很希望小媛留下来。这不仅仅是为了守屋。小媛与我同桌长大,还一同在舞台上演过“老公”与“老婆”,弄得两家父母见面就以“亲家”戏称。只是当我考了学,而她因数学成绩偏低未能如愿,我们才不再青梅竹马。后来,我的喉部长了小丘,她胸前的扣子也渐渐扣不拢了,眼里有了油黑的光亮,我们才明白,儿时两小无猜、无拘无束的日子是再也寻不到的了。
我是很喜欢她的,喜欢她的青春亮丽、快乐健谈。这种喜欢表达在日记里就是一场场莫名其妙的春雨。可是,今夜,我能说自己是个被淋湿的男孩么?再者,我怎么知道,时不时嘻嘻哈哈嚷着“高不可攀”的小嫒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随她吧。
她走,我强充一夜男子汉;她不走,拜托了,那当然更好!
小嫒终于留了下来。
两人进了屋,关了大门,小媛在厨房、睡房转了一圈后,有几分无奈地说:“那么,今天晚上我们做点什么呢?”
寒冷的早春当然少不了火,先烧火吧。
好啊,先把火点燃,烧好大好大的火,说好多好多的话……小嫒立刻活跃起来。
山冲里的人家是不缺柴烧的。我们劈了一大堆柴,再一块块在火坑里架好,然后擦着了火柴……待熊熊大火燃起,两人停了下来,在火坑边相对而坐。过了一会儿,由于火力太猛,两人都觉得身上发热。望着小嫒,她的脸更显红扑扑的,还有了微微细汗。
“热啊!”
“是啊,是热。”小嫒边说边不由自主地去解棉衣,随着扣子的一粒粒解开,一个少女已显成熟的胸部便凸现在我的眼前。如同一只小羊猛然撞见一片草地,我一时有些恍惚。机警的小嫒忽然从我的眼神里看到了什么,忙又匆匆扣上扣子。我的心怦怦直跳,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两人从此低下头来,谁也不敢看谁一眼,也不说话,好不尴尬地呆坐在火坑边。
窗外雪落无声,村道上也没了风雪夜归的足迹,山冲的夜真的很静,我们只得傻乎乎地听火苗发出欢快的笑声。
过了许久,活泼好动的小嫒终于憋不住了:“夜,还长着呢!我们讲讲故事吧。”
也只好如此了。姐姐家就两间房,中间房门还没装上门板。我们不能同时去睡,我们不可能有坐怀不乱的意志,但我们又不愿谁丢下谁,独自去床上享受。那么,除了讲故事,在故事中等待天明,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原来这个建议,小嫒有着明确的寓意。
她讲了下面这个故事:
从前有一对恋人,也有这么一个夜晚撞到了一起。男的睡在外面,女的睡在里面,一扇门隔着他们。睡在里面的女的这可为难了,插上门栓当然不好,不插 门栓也不妥当。咋办?最后,女的灵机一动,门栓没插,却在门栓上缠绕了根长长的头发丝。长长的一夜过去了,那根头发还是缠时的模样……后来女的就嫁给了那男的。
听完这个故事,或者说,悟到故事里面的寓意,我笑了。
我一笑,小嫒笑得更甜:“本故事纯属虚构,请莫对号入座。”
在两人轻快的笑声中,我顿时如释重负。
后来,我们就讲起了读书时许多有趣的事,讲许多书上看到的笑话,还轮流背冰心、席慕蓉的作品。这一夜,我们不停地劈柴加柴,说着话,白云般纯洁地放飞着青春的思绪,不觉竞东方既白。
一切似乎再自然不过。8年之后,我们对着号,坐进了同一个故事。
新婚之夜,望着枕边美若天仙的新娘,我说:“你可记得8年前那个初春的夜晚?”小嫒说:“怎么不记得。早晨我俩走出门来,雪已停了,檐边结了长长短短一排冰凌,檐外的地坪前,竹篱笆正围着一园嫩绿的青菜。那篱笆披了一身雪,如同一道菊花墙,美得谁也不忍去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