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间,一条虫
当我出入国外一间医学实验室的时候,我的同龄人已有不少过起了国内的写字楼生活。确切地说,他们穿过那些层高显赫的写字楼大堂,进入摩肩接踵的电梯,走向属于自己的格子间,那里的面积常只有两三平方米。我后来有一同事,自我解嘲说:“幸好这两三平方米与四五平方米无甚区别。”她的理由是——“因为它们不写入我的房产证。”
我在实验室来回穿梭时,邻座好友的老公正在费城的一家金融公司工作。据她说,在那栋写字楼里,每天都有上亿美元的交易在发生着。有时是得到,偶尔是失去。她老公。就是其中一位负责编写上亿美元交易程序的金融高手,曾经的国内顶级奥数选手,现在拥有一个格子间的打工仔。只不过,他的格子间平方米数比我的同龄人多一些。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也不是一台,而是更多——四台。
我们周末在他家的后院玩、吃葡萄,作宏大状,聊70年代出生的中国人的生活状态,那时对国内流行的“白领”一词,少见多怪地感觉怪异而好玩。我说我出国前认识一位热爱音乐的朋友,他从北京建国门国际大厦徐徐走出来,手里拎着一袋CD的样子。很“白领”。好友的老公建议我去录像店租一盘叫做“OfficeSpace”的电影录像,说他的同事们都很喜欢,“逗极了”。租来一看,原来是我一点儿都不熟悉的办公室生活,可能也是我那音乐朋友从国际大厦走出来之前的真实生活。这部电影的中文译名叫《上班一条虫》,倒是很有几分北京人的自嘲。
总有一天。长大就意味着坐进格子问。在我面前,也一天到晚地摆着一台电脑,我也身居一个几平方米的格子间里,为稻粱谋。每一天。我也穿过层高看上去很显赫的写字楼大堂,进入摩肩接踵的电梯,走向属于自己的格子间,坐下,摁下“开机”按钮。在那里,几盆吊兰吸着装修后的不良空气。我左手边是手机,右手握的是鼠标,再右手边是电话,我眼睛看着屏幕,时不时的邮件。电话穿插进来,它们有的会掀起一阵一阵小小的涟漪,随即又恢复如初。
如此经年,我们不少人将在格子间度过大半的青春和中年,直到少数的,有幸迎来进入独间办公室的那一天。可那里的生活,终究和坐在格子间有什么区别呢?依旧左手边是手机,右手握的是鼠标,眼睛看着屏幕,依旧是平方米数不会写进房产证。但还是有区别的,坐在独间里,心术要高,起码要保护自己,避免伤害。
两年前,伦敦大学的精神病学机构做了一项“办公室虫生活”的调查,结果发现:被电话、电子邮件、短信所干扰的格子间打工族,脑功能所受到的不良影响,甚至高过吸大麻的人,智商明显下降。如果说吸大麻,智商下降4个点。格子间生活的英国人则下降了10个点。所以,一本叫做《幸福的方法》的书中这么说。现代人花太多的时间在电脑上,每隔几分钟就检查一次电子邮箱,这实际上会严重影响工作效率和创造性,最终会影响我们的心情。我们不如这样,去设定一些“无电话”或者“无会议”的时间段,以更专心地去做眼前的事,以获得更多的幸福感。
有一些人对这结果颇不以为然,比如那些心高气傲、习惯多项任务同时进行、喜欢快速沟通的斯坦福大学生们。还有些人是这么想的,要是左手手机、右手鼠标、面前屏幕的格子间生活倒也平平安安。怕就怕不经意间,一场办公室风暴袭来而不自知。如果有一天,突然被唤,从格子间走向了通往老板办公室的狭长走廊,不知前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这样对脑功能的伤害好像更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