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一年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觉得她不像过去那样温柔可爱了,她也感到他不像以前那样殷勤有趣了。两人的谈话越来越不投机,彼此冷漠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有一天,离婚被提到了议事日程。
两人都受过高等教育,对待离婚似乎都很豁达。女儿尚小,为便于照顾,随母亲生活,他当然仍可以尽父亲的责任;处理共同财产,也是互相谦让。
两室一厅是他单位分配的。“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住房之前,我搬到女儿住的小间,你带女儿就住我这间。”他主动提议道。
离婚达成了协议,两人一道去办了该办的手续。
左邻右舍并不清楚他们的离婚,在外观上也很难看出有什么变化。属于他的那辆摩托车一直放在楼道里,现在当然也不会挪位;她的彩电、冰箱没有搬,还搁在那客厅兼饭厅里。至于锅碗瓢盆,也都混用着。他们进出同一个单元门,穿过同一个客厅,使用同一个卫生间、厨房。
与以前不同的是现在他再也不必每天为送女儿上学而早早地起床了。那些结婚后逐渐失去联络的哥儿们,又都陆陆续续地恢复了“外交关系”。他又重新过起了久违的大学时代那种自由自在的单身汉生活。
而她呢,离婚后,不必再为他的那伙哥儿们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而恼怒;也不必为顾全生性好动的他而勉强地跟着去应酬;更不必像以往那样每晚留着门,等候迟归的他。
她觉得现在一下子轻松了不少,比过去要清静多了。
至于女儿,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生活。对女儿来说,爸爸妈妈的离婚,似乎没使自己损失什么,反而有时感到“有机可趁”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
一天早上,睡意朦胧的他似乎听到女儿的哭声,原来是女儿起床迟了,想不吃早餐就去上学,可她坚持要女儿吃了再走,刚当上小队长还没几天,怎么能迟到呢?女儿哭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忙安慰女儿:“听妈妈的话,把早饭吃了,待会儿爸爸用摩托车送你到学校,保险不会迟到。”
“真的?”女儿止住了哭,抬起那挂满泪珠的小脸。
几个月没送女儿上学了,现在女儿又像以前那样戴上小安全帽,坐到了摩托车的后座上,两只小手又紧紧地拉住他的衣服后襟。他不由得心头一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爸爸,以后你能天天接送我上学吗?”在学校门口,女儿眨着那双稚气的大眼,望着他说,“我真不愿意跟妈妈乘公共汽车,汽车上挤得要命。”
他一把搂住女儿吻了又吻,心里有些发酸。
“爸爸以后天天接送你上学。”他答应道。
接送女儿的任务就这样又被他接了过来。
这一来,早上他又不能睡懒觉了。女儿天真、活泼,上学的路上叽叽喳喳地总是说个不停。从女儿的小嘴里,他知道了那位经常来看望她的“眼镜”叔叔,是刚调到她单位的一位新同事。
离婚后,他感到最大的不习惯莫过于不能同往日一样随心所欲地坐在客厅里的电视机前观看体育比赛了——他是个铁杆球迷。
今天半夜举行的是场较高规模的国际足球赛,中国队参战,非同寻常,他早就在盼望着能一睹为快。可是现在彩电归了她,听半导体的实况解说吧,实在是不过瘾。他一筹莫展。
“爸爸,妈妈说你夜里可以看电视,但不要开得太响,我明天还要上学呢!”女儿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进来,对斜靠在床头的他说。
听了女儿的话,他高兴得一跃而起,一把抱住这个“小信使”,心里有些感动,也有些不好意思。
那天夜里,虽然不时地有精彩的场面出现,让他激动无比,但他尽量克制着,没有不顾一切地高声喊叫。
转眼女儿要过生日了,这是他俩离婚后女儿第一次过生日。
他订做了一个生日大蛋糕,还买了好些儿童读物和女儿爱吃的巧克力。她早早地就为女儿赶织了一条漂亮的毛衣,还准备了一顿丰盛的生日晚宴,烧了不少女儿和他喜欢吃的菜。
七根生日蜡烛点燃了,在“祝你生日快乐”的祝福声中,女儿就像只快乐的小鸟,一会儿跑过来亲亲他,一会儿又跑过去亲亲她。
看到女儿这样高兴,他俩都感到有些宽慰,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都很清楚对方此刻在想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转眼,离婚已经一年了。
一天他下班回家,听到那个“眼镜”在她房间里的说话声。
他有些不快,走进自己的房间。
“眼镜”同她的说笑声不时地传过来钻进他的耳朵,他有些烦躁不安,一本书捧了半天可一个字也读不进。他丢开书,躺在床上,头枕着双臂,两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出神。
好不容易听到她送“眼镜”离开的声音,他鬼使神差地走到客厅,对正准备回房的她说:“他对你不合适,根本配不上你。”
“关你什么事?”声音很冷淡。
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他一时语塞,有些尴尬,忙解释说:“没别的意思,只是出于关心,怕你……”
“谢谢。”她脸上毫无表情。
他感到难堪,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也回到房里,有些彷徨,也有些惆怅。
一连几天,他都早出晚归,回到家,她的房门也总是紧闭着。明显地,两人都在故意回避着。女儿十分乖巧,这几天也不大吭声,特别地听话。空气显得沉闷、压抑。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晚上,他很晚才回到家,正准备睡下,她突然来到他的房门前,告诉他她已找好了房子,准备明天就搬走。
“为什么住得好好的要搬走?”他有些意外。
“当时不是说好的,找到合适的房子就搬吗?”
沉默。
“女儿还小,搬走了,你一个人照顾,我很不放心。”过了一会儿,他轻声地对她说,语气十分诚恳。
她平静的心情给搅乱了,眼睛有些湿润,头一低,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听到门外他来回的脚步声,她想打开房门,但却挪不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