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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要分得早 爱就爱到老

发布时间:2023-06-04 19:32:02

拆和建是对立的,就像第一名和最后一名。

2005夏天,张天生的任务是拆掉整个城市。他驾着一辆破破烂烂的北京吉普,超拉风地从一条街道窜向另一条街道。吉普上鲜红的油漆标着三个大大的拆字,以显示他无比坚定的决心。

2003年9月,张天生是建筑系最不成器的学生,他的同桌是教授的得意门生左融融。张天生对她考卷上答案的兴趣,远远多过于她的小辫和眼镜。然而左融融还是很拽很恶毒,她对赶往网球场为张天生加油的女生们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人要坚决淘汰,现代化社会不需要机器人保姆。”

那天下午,张天生拿到了全校网球联赛的第一名,面对孤零零空无一人的赛场,他决定要痛恨建筑和左融融。毕业以后他在市拆迁办找到了一份工作,妄想拆掉所有高材生的得意作品,然而现实和理想却永远背道而驰,他所要圈定的目标,除了违章建筑就是早已摇摇欲坠的危房。

2005年市里改造老楼区,一向不会拐弯的张天生学会了和大爷大婶们打交道。他满面笑容,告诉他们一切都好,放心放心,补偿会给的,房子也会再建起来的,这些话他说了无数遍,却还是要接着说下去。张天生乐此不疲,在他的眼里,拆和建是对立的,就像他和左融融,第一名和最后一名永远是水火不相融的。

接管老城区新建的是市政一分公司,其中一位工程师毫无意外地姓左,她现在已经由一个很拽很恶毒的书虫变成了优雅沉静的都市女性。张天生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觉得她有点像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第二次发现她其实就是左融融,第三次他鼓起勇气约她喝咖啡。在星巴克寒气逼人的店堂里,左融融若有所思:“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呢。”

张天生不无悲哀地想,那是因为我在你旁边坐了整整四年啊。

这个人的眼里从来都没有他。

张天生喝了很多酒,他昏沉沉地爬到楼顶上,重温了这些年来一直纠缠不休的那个美梦,梦里左融融哭着哀求他不要毁掉她凝聚了无数心血的作品。醒来以后张天生对着漆黑的天空发呆,其实他的模样没怎么变,走在大街上仍然是让所有女生尖叫的帅哥。如果四年时间不能让一个人记住他,那只能说明,这个人的眼里从来都没有他。张天生觉得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是不再,二是让爱的那个人也爱上自己,他前思后想,认为这两个选择都没有太大的可能性。

工程已经浩浩荡荡地拉开了架式,张天生和他的吉普都是风景线,有人说他能把砸夯机开出法拉利的速度,破吉普就更不在话下。他比所有的测量人员都敬业,从他们手里抢过水准镜,朝着一个方向瞄准。发明这东西的人一定是个情痴,它能把爱人的模样照得纤毫毕露,那个她剪头发了,穿了一件绿色的针织衫,配上今年最流行的火柴棍式蓬蓬头,多像刚绽出绒花的山东大葱啊。学习好的女生大多不漂亮,张天生昏了头,在他眼里,大葱也是水嫩嫩绿油油让人垂涎欲滴的。

下了班被一帮哥们叫去喝酒,张天生坐在正当中,一个女生过来拍他的肩膀,拖长了声音叫他张生。初中同学仍能对他念念不忘,可是记得他的人,他却不记得。那女生说:“我是莫明娜呀。”

在不爱的人心里,不管是莫明娜还是杨明娜,张生还是张天生,都和路旁形同虚设的标志牌没有任何区别。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说谎的人也是。

左融融在盛夏里的某一天,发现那个穿衣品位超古怪的男生在窥视自己。那是因为一个拆迁户躺在废墟上,死也不肯挪地方,她八百度近视,戴了眼镜仍然魂不守舍,在工地转悠的时候一不小心踩住了那个人的脑袋,他一跃而起,抄了一把铁条就要向她扑过去。

张天生并不把这些每次拆迁都会遇到的钉子户放在眼里。对付他们的办法就是晾着,天干物燥,人自然而然就没了底气,哪想到左融融踩到了老虎屁股。他三步并作两步抢到她身前,牢牢地护住她。两相对峙,那个人指住了张天生:“没你小子的事儿,给我滚!”

张天生倒乐了,这种人多数都是纸老虎,他拉着左融融转身想走,忽然后面风声响起,他很是时候地往旁边闪了闪,铁条砸到肩膀上,顿时就是一片血花,他痛得大叫起来:“丫的你真打啊!”

往医院去的路上,左融融始终帮他按住伤口,他发现她有细长而秀丽的手指,因为太用力,血肉间泛出淡淡的粉白色,那种痛楚像她给予他的青春。

张天生在医院里呆了三天,有些细节终于使左融融想起这样一个男生,他大学四年,上课的时候睡觉,睡觉的时候唱歌,唱歌的时候打球,不管做什么都跟别人背道而驰。在左融融的生命中向来除了1就是2,偶尔开出3的小花,那绝对是因为和1近似的i或者y,而跟距离二十四个字母最远的z没有什么关系。

张天生出院后他们开始小心翼翼地约会,用这个词是因为左融融总是表现出一种戒备的姿态,她翻来覆去地认为她不可能爱上张天生,和他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他在关键时刻比别人跳出来要快,这也使她发现了水准镜的小秘密,从瓶口大的镜面往外看,新的楼群正一栋栋地被立起来。

貌不出众的左融融有美丽而伟大的理想,她要让自己设计的作品遍布整个城市,当然,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张天生曾埋藏在心底的,那些龌龊至极的小念头。

那一年冬天他们挤在新落成的毛胚房里吃火锅,张天生依然是四肢发达的大男生,他手伸得最长,抢得最快,左融融的餐盘前堆满了热气腾腾的肠肝肚肺,这让她在同事面前觉得很丢脸。张天生肩膀上的伤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她想他们应该分手了。走出门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雪,张天生把她手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她对他的记忆一层层地复苏,预言是多么无聊而妖邪的东西啊,张天生终于还是沦落成了机器人保姆。左融融想着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我不爱你,雪花越掉越大,像沙漠里的风暴一样要把她淹没了。

路边的音箱在大声喧闹着,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同理可证,说谎的人也是可耻的。

暗恋跟智力绝对没有关系。

新城区落成剪彩是在2006年的9月15号,这一年世界杯踢爆了,青藏铁路通车了,房价一路飙升,每个人都心浮气燥。左融融守在电视机前,通过市电视台的新闻看到张天生的脸,他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笑容灿烂,这一年他们分手了,和好了,然后又分手,像所有恋人应该有过的经历,而这,大约是台风登陆太过频繁的缘故。

左融融心不在焉地看电视,忽然就想起很多往事,想起往事她就忍不住难过了一下,大概只有拥有张天生这样笑脸的男生,才会在少年时代就爱上曾攻击过他的女生。关于这个,张天生的官方解释是,暗恋一个人是生理和心理的综合作用,跟智力是绝对没有关系的。

电话铃忽然响起,里面传来的声音震耳欲聋,左融融把话筒拿远一点。

“快过来,这里太热闹了!”

左融融想提醒他,他们是分手的情侣,应该天各一方,尽量不去打扰彼此的生活。但是她说不出口,然后话筒里传来嘟嘟一串乱响,她的话就彻底被堵在那里。

现场比电视里显得混乱得多,张天生站在台阶上向她挥手,光鲜亮丽的新城区让左融融容光焕发,她被张天生拽到了高处,向远方眺望,她说你看到了吗?这里,那里,还有那里,那是城市最中央,我要让我的楼被全世界的目光打量。

张天生哈哈大笑,他有他的小九九,建吧建吧,七十年之后,新城区旧了,旧城区碎了,他和左融融都老了,他会开着他的破吉普,载着左融融,招摇过市,把它们全部都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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