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在时代超市二楼经营女装,因柜台靠里,顾客较少,所以生意不好也不坏。阿米想让丈夫周峰找关系换个位置好点的摊位,周峰却不愿意,说,算了,你还是学学娟子,也回家做个全职太太吧,咱家不缺你挣钱。

阿米清楚地记得,自从娟子成了她对门的邻居后,周峰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个。

娟子长得娇小可人,结婚后便辞职回家当太太。丈夫大可在市电视台做节目主持人。娟子生性喜欢浪漫,大可便定期请她到香格里拉大酒店的大堂酒吧,听爱尔兰乐队演奏音乐,品咖啡。娟子不喜欢油烟味,大可就带她到附近的饭店吃饭。都三十有二了,还没有要孩子的计划,用娟子的话说,誓将苗条身材保持到老年。

羡慕归羡慕,阿米却不想回家。因为周峰从早晨7点出门,一直要到晚上十点才能回来,如有应酬回来得更晚,她一个人待在家里,还不闷死呀,生意虽说清淡,但人来人往的总热闹些。

今天是阿米的生日,她以为周峰会给她个惊喜,岂知这家伙不声不响,一大早就去了单位,临走时说今天事多估计要很晚才能回来,并提醒阿米下午早点收摊回家。

一股凉意从阿米的脚底蹿上来,渐至弥漫全身。周峰的脚步听不见了,阿米还斜倚在防盗门上发愣。突然,一束鲜花出现在她眼前——是大可,原来,娟子今天也过生日!

听到娟子开门时发出的惊叫声,阿米羡慕得直跺脚,这人和人啊就是不一样,想起周峰曾经说过的“要那些虚的有何用,不如用买花的钱称些肉来得实惠”的话,阿米就郁闷得想跳河,她怎么就嫁了个如此现实的家伙呢?

阿米的家离超市不远,穿过一条马路,再拐个弯就到了。快到自家楼前时,阿米仿佛看到周峰的身影在楼梯口一晃就不见了,定睛看看,什么也没有,便自嘲地笑笑,想,撞鬼了吧,周峰哪次回来得这么早过。

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防盗门,对门里突然传出“怦”的摔东西的声音,还有“她愿意替我生孩子,愿意洗手做羮汤,你呢你呢”的责问,接着就见大可满脸怒气地冲出来。阿米被眼前的事惊住,直到听见娟子的哭声才回过神来。

坐在碎瓷中的娟子,如梨花带雨般不堪一击,沙发周围零散着的是阿米早上看到的那束鲜花,虽还香气幽幽,却失了先前的灵气,茶几上是张揉皱了的离婚协议书。阿米被眼前的一切弄糊涂了。

娟子告诉阿米,她和大可早已貌合神离,不过是“合住”而已,女人啊还是要拥有自己的一片天空,无论这天空是大还是小。

我想出去找份工作,为自己活一回。娟子说。

娟子,我以前非常羡慕你和大可的浪漫与潇洒,为此还多次跟周峰吵过架。不过现在,我不羡慕你了,我想,还是周峰的烟火爱情论是对的。

我也是最近才悟出,云上的日子就像是水中浮萍,没根也就没有了底气。我倒是羡慕你啊米子。跟他回家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说完,娟子闭上了眼睛。

阿米这才发现,周峰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俩面前。

客厅一片黑。阿米正奇怪娟子家为何没停电时,却见周峰掏出打火机,旋即看见桌上摆放着一只蛋糕,五颜六色的小蜡烛将“祝你生日快乐” 几个字样映衬得火红火红的。

周峰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掏出一支玫瑰,说,老婆,祝你生日快乐。

阿米围着桌子直转圈子,不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见周峰进了厨房,故作狠狠地说,就不能送三枝玫瑰吗?真是个小气鬼。

周峰也不恼,笑嘻嘻地从身后端出两只碗:玫瑰花有这红烧肉香吗,有这鸡尾虾耐看吗?老婆大人,我想,还是把钱省下来,在梨木街上替你租一个沿街店面,我还要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好给我生儿子。

阿米怔住,机械地将手伸进碗里挟起五花肉,一块,两块,三块。

慢点慢点,难道你刚从安丰(谐音:饿疯)回来吗?周峰一脸的坏笑。

阿米的嘴巴塞得满满的,尽管将两眼瞪得滚圆朝他示威,可泪水却不争气地在脸上流淌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