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的证明
5月的一天,和一位朋友及他的妻子共进晚餐。席间闲聊,说起我换了工作,5月16日要到另一个城市报到,试用期三个月。而15日恰逢我33周岁生日,显然,我不能和家人一起过生日了。出乎我意料的是,母亲却提出把生日推迟三个月再过。坦率讲,我并不十分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做,甚至觉得母亲有些小题大作,因为我不认为我的生日有多重要。
言及此处,一直很少开口的朋友的妻子却突然打断我,慢声细语地给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袁大哥,恐怕你还没有真正理解什么叫母爱吧?你知道我是学医的,毕业后分到一家医院的妇产科,后来读硕士,师从林巧稚大师的学生。但是,读博士的时候,我放弃了原来的专业,改学心理学,原因很简单,我是一个心理很脆弱的女孩,实在不习惯每天面对女人分娩时那极为痛苦的场面。可后来遇到的一件事情,却彻底改变了我的想法。
有一天,在实验室,一个外地来进修的男医生(请原谅,我到现在都想用手术刀解剖了他,原因等我讲完这个故事你就能明白)突发奇想,设计并实施了一个验证、比较母爱与情爱的实验:他先将正在发情期的一只雄鼠和两只雌鼠关在一只笼子里,自然,两只雌鼠打得不可开交。后来,他将失败的母鼠移走,自然而然的,剩下的一对小白鼠,很快有了后代。这个家伙不知道是怎样想的,居然将正在哺乳期的小鼠仔,移到了竞争失败的那只母鼠的笼中,可降的小鼠仟,险些被活活咬死。随后,他又将被咬得奄奄一息、嗷嗷待哺的小鼠仃,移回母鼠身边。然而,因为鼠仔身上沾染了异常的(而凡是母鼠情敌的)气味,不但无法得到母亲的喂养,甚至还受到它生身母亲的攻击。
于是,这个脑袋进水的家伙得意洋洋地宣布:他的实验得出结论——母爱,并不能够超越情爱的界限。
稍具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小白鼠的基因数量与人类接近,因此人类的很多动物试验都是用小白鼠做试验品的。那位男医生的用意很明显:把这个试验中动物的心理活动映射、延伸到人类身上便可证明,人类的情爱重于母爱。看着他那张得意洋洋而又丑陋无比的布满青春痘疤痕的胖脸,我气得无话可说,突然间灵光一闪,我想起隔壁的房间里,有这一对小白鼠的父系母系鼠,且一直生活在一起,于是,我打开笼门,小心翼翼地棒起命悬一线间的小鼠仔,走到隔壁房间,把它和它的祖父母放在了一起。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从未见过面(它们一直在不同的房间里)的祖孙三鼠,居然亲如一家,尤其是小鼠仔的祖母更是衔来饵料,细细地嚼碎了,慢慢地喂给小鼠仔,可怜的小鼠仔虽然离断奶还有两周(大约相当于人类半年以上),又曾惨遭攻击、奄奄一息,却似乎也体会到祖母的一番深情,开始努力地吞食。
我是噙着眼泪离开鼠笼的。然而,故事并没有结束。第二天上班前,我特意来看望那祖孙三鼠,却发现三只小白鼠偎在一起,小鼠仔嘴里居然衔着祖母鼠的乳头!原来那祖母鼠在替自己的儿媳代行母亲的神圣职责,虽然她自己早已垂垂老矣!!
看到有生人来,小鼠仔吐出了祖母的乳头。我惊讶地发现,日光灯下,祖母鼠的乳头上,一片奇异的光彩在闪烁——天啊!那是乳汁的反光!为了自己的“小外孙”,暮年的祖母鼠竟然又有了乳汁。她恢复了哺乳能力!
我飞奔回自己的实验室,几乎是拧着那个男医生的耳朵,在满屋子惊诧莫名的目光注视下,将他拖到鼠笼前。短暂的惊讶过后,那张可恶的胖脸上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神态。我实在懒得再与他多说一个字,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坐在椅子上,气息尚未平定,一阵隐隐的不安就潜上心头;忙又走到隔壁的实验室。眼前的情景让我惊呆了:鼠笼中,小鼠仔高一声低一声地惨叫着,祖父鼠则暴跳女噌,又跳又咬,拼命地撕扯着笼子。我赶快四处寻找祖母鼠,越过那个男医生的身子,我看到祖母鼠被绑在解剖台上,头转向鼠笼的方向,凄惨地悲鸣着。一瞬间,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捅向头部,向那个家伙扑过去,用力将他推开,顺手抓起器械包里的手术刀,用身子挡住解剖台上可怜的祖母鼠,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一屋子的人都被我吓坏了,几个要好的姐妹跑过来,夺下我手中的刀子,把我按在椅子上。教授一我的博士生导师、一脸谅异地跑来;我想他当时—定很奇怪:我平时可是个很乖的姑娘啊。
我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颠三倒四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没想到,平时非常沉稳,少言寡语的老教授暴怒起来,对着那个家伙吼道:“你给我出去!你不配做个医生!”然后转过身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大家,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代表教研室宣布,这几只小白鼠退出实验,就交给姑娘们了,让它们好好活着吧。
袁大哥,你知道、在医院妇产科工作几年,我很怕生小孩儿;结婚五年了,一直不敢怀孕,可经历了这件事,我有,种感觉,身为女人,能有机会成为一位母亲,是何等的幸运!
哦,对了,袁大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就要做舅舅了,已经两个月了。
——女医生的故事讲完了,羞羞的,她偎在丈夫的怀里,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眼神中,荡漾着母性的神采。
忽然间,我有一种想赶回家、扑到母亲怀里大哭;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