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莲花开
“这是我妹妹,水莲!”正埋头剁猪食的水莲听出是他的声音,惊喜地直起身来,刚想绽开笑脸,却马上僵在唇边。他的右手挽着一个漂亮的城里女子,连眼睛都没斜过来一下。“你好!”女子微笑着伸出一只白净的手。水莲的心猛地一抽,她慌乱地在围裙上反复擦着双手:“乡下人,手脏……你们坐!你们坐!我去厨房,啊,我去做饭……”水莲只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变调了,就住了口,低着头走进光线昏暗的厨房。
水莲没情没绪地择着菜,听着他俩亲昵的嬉笑声,心一阵一阵地疼痛。她和他之间的一切怎能忘记呢?
水莲从小被抱养到他家,成了“等郎妹”(客家话,即童养媳)。“等郎妹”的日子苦哇,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挑水、打猪草、烧饭、洗衣……做得再好,动不动就挨打受骂,更可怕的是不给饭吃,饿得全身像有几千条虫子在啃咬。
水莲常牵着或抱着小她三岁的“郎”,边干活边唱着自己编的山歌:“等郎妹啊心最苦,手抱儿郎难见大。只盼郎长得比禾快啊,早日带妹离开家……”
他打小读书就厉害,脾气也好。水莲干活时,他在一旁摇头晃脑地背书给她听,等水莲闲下来,就教她识字认图。他还常说他父母,让他们对她好点。还别说,公婆对她是有不小的变化。这些都让村里的其他“等郎妹”红了眼,说水莲“狗屎运”,摊上这么好的人家。
就在他念初二放暑假的一个深夜,水莲突然惊醒,发现他喘着粗气站在床前。“水莲!水莲!”他急促地唤她,三下五除二扒光衣服,压了上去。水莲拼命扭动身子挣扎,他边扯她的内衣边喃喃:“你迟早是我的人,啊?我会对你好的,啊?……”水莲的手便软了下来,闭着眼任他做。抱着他还单薄的身体,水莲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这辈子,她将和这个人成一个人了!她想着、笑着,脸蛋羞得比水莲花还红!
后来,他考上了镇一中。后来,他成了村里第一个师范生。村里人都拿她说笑,说水莲福气大,眼瞅着就吃“皇粮”了。水莲红着脸搓着衣角笑,墨黑的长发一甩一甩,大而亮的眼睛看着你时,能让你深深地陷进去。村里人都说,水莲长“妹子光”啦!
再后来,他被分配到镇小教书,离家近却很少回家,衣服笔挺,头发溜光。他一到家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吃完中饭便急着走。他待水莲同样和气,还偷偷塞些钱给她,可是和她说的话越来越少、越来越短,“那样”的事也没有了。
水莲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没曾想今天……水莲边炒菜边抹眼泪。越擦越多,泪水甚至滴到锅里——狠心的他能吃出里面的苦味吗?
他和那女子很快结了婚,不到一年又生了个儿子。
拗不过年迈公婆的哀求,水莲来到镇上帮忙带孩子。当她第一次接过白胖的孩子时,冰凉的心竟泛起丝丝柔情。
女子亲热地喊她“妹”,跟她有说有笑,教孩子叫她“姑”。他像补偿什么似的常给水莲买衣服、化妆品什么的,水莲穿着、搽着,人就夸她白净、漂亮。他俩人前人后有说不完的话,小日子过得挺滋润。水莲听着、看着,不由想起那个常在她的田头帮她干活的水生,她的心就像水莲随着水漂来荡去。
孩子入托了,水莲谢绝他们的殷殷挽留,执意回村里。孩子抱着她哭得声嘶力竭,水莲哭,女子也哭。
在车站,水莲意外地捡到一个被遗弃的女婴。女婴身上长满疥疮,别人都掩鼻而过,水莲当着宝贝抱着她回家了。
回到家,水莲就对公婆说,她要收养这个孩子,还要为这孩子找个爹,不让她受一点苦。
村里沸腾了,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水莲出门后心野了,想男人了。有人说水莲知道没指望了,要为自己后半辈子打算。还有人说,那女婴就是水莲到镇里生的,同她相好的男人有老婆,水莲是被他老婆赶回来的。
村外的池塘里,水莲花摇曳多姿、繁盛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