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您给了女儿最好的承诺
1957年8月,谭千秋出生于湖南祁东县步云桥镇一个普通农家。他一手握锄一手拿书,1977年参加了恢复后的首届高考,以优异成绩考入湖南大学zz系。1982年大学毕业后,谭千秋被分配到四川绵竹县汉旺镇东方汽轮机厂职工大学任教。
1989年,谭千秋与初恋女友阿芸踏上红地毯,次年女儿谭君子呱呱坠地。不幸的是,4年后他与妻子分手了。视君子若掌上明珠的谭千秋,坚持要求抚养女儿。从此,他开始既当爹又当妈。
谭千秋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尽管薪水菲薄,但每月领取工资后就寄一半给老家的父母,因此过得捉襟见肘。他把一分钱掰成两半用,抽最便宜的劣质香烟,袜子破了就缝缝补补,省下钱来给女儿买漂亮的书包和衣裙。谭千秋特别注意孩子营养,一日三餐定时定量,再困难也要确保女儿有鸡蛋吃,有牛奶喝。每当看到爸爸把鱼肉往她小碗里放,自己却吞咽着发黄的烂白菜时,谭君子都眼含泪花:“爸爸,您是天下最好的爸爸。”
为了培养女儿乐观、坚强的性格,谭千秋经常带她散步、爬山、玩游戏,形影不离。很快,君子从父母离异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天真无邪的小脸上绽开了开心的笑容。
1998年夏,君子8岁,谭千秋利用暑假时间到长沙考研究生,将君子托付给同事照看。那几天里,君子心里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每晚踮着脚向远方张望。
日子过得很快,读初二时,谭君子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少女了。
1 谭君子考上四川绵阳市中学后,谭千秋省吃俭用买了一辆小木兰摩托车,接送女儿一起过周末。汉旺镇距离绵阳市14公里,父女俩一路上说说笑笑,温馨无限。
君子渐渐长大,许多热心人开始帮谭千秋物色对象。君子一下子紧张起来。她渴望爸爸能有一个知冷知热的生活伴侣,却又担心陌生女人夺去自己的父爱。
无意中,君子听到消息:爸爸正悄悄坠入爱河,对方是东方汽轮厂一位名叫张关蓉的青年女工。一种莫名的伤感涌上君子的心头,好几个夜里她思绪翻涌,泪水打湿了枕巾。
不久,谭千秋与张关蓉领取了结婚证。君子称呼张关蓉为“阿姨”,以此保持距离。
再婚后,谭千秋一如既往地关心着女儿的生活和学习。他给前妻开列了一张菜谱和“注意事项”,写着“君子爱吃的水果”、“每天应该提醒君子喝水的习惯”等等。
2000年,谭千秋转到东汽中学任教,被评为特级教师;2005年升任教导主任,兼代高二和高三年级zz课。
2006年,谭君子以全校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入北京大学法学院。不久,谭千秋的小女儿谭仙子出生了。
君子在北大成绩优秀,多才多艺,担任学生会文体部部长,还是奥运会志愿者。因为特别善辩,被同学们誉为“北大法学院名嘴”。去年国庆节,君子参加央视“七彩骄子”节目。她特意邀请爸爸来现场观看自己的精彩辩论,谭千秋却说:我要在电视机前为女儿鼓掌。
2008年5月11日,很久没跟家里联系的谭君子突然好想听听父亲的声音。没想到,谭千秋跟女儿说得更多的是小妹妹长了一身湿疹。君子一阵心酸,一种被“抛弃”的感受涌上心头。
放下电话,君子当即给爸爸写信:“从小到大,我都在向您索讨一个父爱承诺,您一直没有给我。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其实我不是您心中唯一的最疼爱的人……”
邮件写好后,谭君子犹豫了半天,鼠标最终没有点击发送键。她怎么也没想到,十几个小时后,她的父亲—那个沉默寡言的51岁的男人,向女儿、向人世间作出了一个惊天泣地的庄重承诺。
2 2008年5月12日下午,谭千秋到高二(1)班上zz课。2时25分,下课的同学们陆续走出教室,剩下几名同学还在整理课本。坐在第一排的女生刘丽红向他请教问题,谭千秋耐心地站在她的座位前解答,高琳、赵力、张娟娟也在场倾听。
2时28分,毫无征兆地,地面剧烈摇晃起来,谭千秋被巨大的惯力掀倒在地,头顶的天花板发出断裂的巨响。刘丽红和另外三个同学惊恐万状,拼命站起身想向教室外跑。谭千秋拼力爬起来,高喊道:“地震了危险!快躲!”并一把拉住离他最近的刘丽红和赵力,迅速推到课桌下面,同时让高琳和张娟娟一起躲回课桌下面,大声说抓牢桌腿不要动。他毫不犹疑地张开双臂,死死抓住两张课桌,用身体拼命护住了学生。
转眼间,教室成了一片废墟。下午3时左右,第一次余震袭来,继续砸落的顶棚石板再次压向谭千秋,他痛苦地呻吟着,仍然紧紧趴在桌面上。四个同学缩在桌子下一动不敢动,每隔几秒钟的寂静间歇,都听到老师微弱却清晰的鼓励:“挺—住!一定要……勇敢……坚持等到救援……”
5月13日17时,公安部消防局郭铁男少将带队赶到东汽中学。22时12分,救援官兵搬去了压在孩子头顶的重物。这时,令人震撼的一幕出现在他们眼前:一位老师像老牛护犊一样紧紧护着四个孩子—他的身体已经冰凉,却仍然保持着临死前的最后姿势。救援官兵再也抑制不住眼泪……
地震发生后,谭君子打了无数电话,就是联系不上爸爸。5月14日,她从北京赶回老家,见到的已经是爸爸惨不忍睹的冰凉遗体。直到这时,她才知道爸爸早已成了全国亿万人民景仰的“废墟中的英雄教师”。
谭君子用手摩挲着爸爸的脸,一声声呼喊着“爸爸”、“爸爸”。然而,爸爸再也听不见她的哭喊了。
在殡仪馆翻看爸爸衣兜里的钱包时,谭君子一下子愣住了:其中有一张婴儿的黑白照片,那是她出生6个月时拍的。她没有想到,18年来,从未在口头上对自己有过父爱承诺的爸爸,一直将女儿揣在衣兜里,放在心尖上。那一刻,谭君子泪如泉涌,伏在爸爸遗体上哭昏过去……
谭千秋殉职后,张关蓉怀抱17个月大的小女儿肝肠寸断。她强忍悲痛,用湿纸巾轻轻擦去丈夫粘满全身的血迹和沙尘,用梳子细细将丈夫满是灰尘的蓬乱头发梳理成他生前习惯的发型。接着,她剪下了丈夫的一缕头发和指甲,缝在一个红色的布包里,用一根白色的带子挂在自己脖子上,赶到湖南送给了谭千秋母亲:“这是千秋的头发与指甲,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现在我把他带来还给妈妈吧。”
在5月18日央视“爱的奉献”晚会上,谭君子没有流泪,但她对亿万观众作出了一个庄重承诺:“凭着这条血脉延续父亲的生命,我要代替爸爸撑起这个家,照顾好张关蓉阿姨和小仙子妹妹,这是我爱她们的方式,也是我回报爸爸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