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会会议结束了。鲍勃匆忙起身，撞了一下桌子，把咖啡洒在了他的会议记录上。“这可真是丢人，年纪大了，越来越笨手笨脚了。”大家都好一通大笑，随后，我们都讲起了自己最尴尬的事。

轮到弗兰克的时候，他正静静地坐在那里，洗耳恭听。有人就说：“来吧，弗兰克，和我们讲讲你最尴尬的事儿。”

弗兰克笑了，开始向我们讲起了他的童年。“我是在圣佩德罗(阿根廷地名)长大的。我爸爸是个渔夫，他热爱大海。他自己有船，但以海为生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他卖命地干活，直至捕到足够的鱼，足以养家糊口时，才肯回家。不光是够养活我们一家人就行了，还有他的父母以及尚未成家的弟弟妹妹。”

他看了看我们，接着说：“你们没见过我爸爸。他长得人高马大，拉网捕鱼、与海搏斗练就了一身力气， 当你走近他的时候，就会闻到他浑身散发出一股海洋的味道。他常常穿着他破旧的防暴风雨的帆布外罩和带围兜的工装裤。雨帽拉下来，刚好遮到眉毛上面。不论我母亲怎么洗，它们依然散发出海味和鱼味。”

弗兰克把声音放低了一点：“天气不好的时候，他会开车把我送到学校。他有辆老掉牙的卡车，是做捕鱼生意时派用场的。那辆卡车比他还老，一路呼哧呼哧、咯吱咯吱的，人在老远就听到了。他开车驶往学校的时候，我蜷缩在座位上，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

他老是急刹车，然后那破车就会喷出一阵烟雾。他把卡车不偏不倚地停在学校正前方，我感到好像所有人都在围观似的。接着，他俯下身，在我脸颊上使劲地亲上一口，要我做个好孩子。这对我来说，可真够尴尬的。我那时已经12岁了，而我爸爸还会弯下腰来和我吻别!”

他停了停，接着又说道：“我记得我做出决定的那一天——我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再需要吻别了。那天，当我们到校停车时，他像往常一样，满面笑容。他正要朝我俯身，我举起手说道：‘不要，爸爸。’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对他说话，他脸上写满了惊讶。我说道：‘爸爸，我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吻别了，任何亲吻都不需要。’我爸爸久久地注视着我，眼眶湿润了。我以前从未见他落泪。他转过身，朝挡风玻璃往外看。‘你说得对，’他说道。‘你是个大男孩……男人了，我不会再吻你了。”’

说着说着，弗兰克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不久以后，爸爸出海打鱼，再也没能回来。那天，大多数的船都没有出海，可爸爸出去了，因为他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

我看着弗兰克，泪水正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弗兰克又说道：“伙计们，你们不知道，如果能换来爸爸在我脸颊上哪怕再多一个吻，我情愿……多想感觉他那又粗又老的脸……闻闻他身上散发出的海洋气息……感觉他的胳膊搂住我的脖子，我真希望我那时是个男人。如果我那时是个男人，我就不会对爸爸说，我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吻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