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亮入职人寿保险公司近半年了，一单业务也没做成，经理给他发了最后通牒，说如果这个月还做不到一单业务，就要拎包袱走人，公司不养闲人！

做保险是求爷爷拜奶奶的苦差，男的特别难胜任。几个月来，徐亮学老业务员那样整天穿街过巷按人家的门铃，门开了，一听说卖保险的，“砰”一声关了，把他愣在门外。好在公司包吃包住（工资靠业务提成），他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一天早上，徐亮背着公司发的黑皮包到外面碰运气。走进长青公园门口，看到一群群中老年人在晨练，有的做健身操，有的耍太极球，有的跳传统舞……看到这热气腾腾的晨练场面，徐亮心头豁然开朗，这些人就是保险业的客源，这座富矿过去怎么没发现呢！于是，他来到做健身操的老年人队伍中找了个位子，把皮包往旁边的花槽上一放，学着老人的动作伸手、踢腿、扭腰。做健身操的都是大爷大妈，一个黑脑袋混在白头发堆里，显得特别显眼。

对这个小伙子的到来，老人们谁都没理会，因为经常有些男女青年学着他们的样子伸手踢腿，但三几下工夫就嘻嘻哈哈地走开了。带着黑皮包的小伙子一直跟着他们随着音乐做动作，直到结束。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终于引起老人们注意了，一个退休干部模样的老大爷走过来跟徐亮打招呼：“靓仔，这么有雅兴陪我们这班‘三等公民’玩？”

“什么‘三等公民’”？

“我们这班人整天等食、等拉、等死，这不是‘三等公民’么？”

“你们是一等公民，过去你们为这个城市的建设和发展出过力、流过汗，作过重大贡献哩！”

“这句话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我讲的是心里话。”

“后生仔，你是搞政工的？”

“我像搞政工的人吗，我是卖保险的，是专门为你们老人服务的。”

徐亮亮起嗓门加上肢体语言，把人寿保险的好处和优越性给老人们宣讲：买了人寿保险可享受关爱年金、生存分红、满期保险、亡故重赔等优惠，总之，买人寿保险是回报率最高的投资。口才好是徐亮的强项，说得老人们不住地点头，围观的中老年人围了个内三圈外三圈。

旁边的老太婆告诉徐亮，那老头姓陈，是镇高级中学退休老师，还是他们晨练的领队呢。“怪不得他提的问题特别多。”徐亮点了点头，似乎悟出了什么，忙从皮包里掏出一叠宣传小册子递给领队：“陈老师，你是镇里的高级知识分子，请多多关照。”陈老师接过小册子，有选择地在人群中发放。

徐亮发现，陈老师特别嗜好抽烟，嘴角不时叼着一支烟，就算做着健身操也烟不离口，长长的烟灰像一条毛毛虫挂在嘴边。徐亮是不抽烟的，认识陈老师后，他上衣口袋常装着一包“中华”香烟，一见陈老师，忙笨手笨脚地把烟从盒里抽出来，递给陈老师。

陈老师也不推辞，“噗”一声把烟蒂吐掉，两手把“中华”一揉便含在嘴角。“中华”在两代人中间搭起了一座“连心桥”。

一天晨练结束，徐亮拿起皮包正要走，陈老师叫住了他：“靓仔，到我家里给我开个户。”

徐亮喜出望外，忙跟着老陈往公园外面走。

陈老师住在凤凰小区，两人踏着高高的石级向区内走去，路边高大的大王椰拍着手欢迎他们，广场砖铺造的林荫小道引导他们来到一个单家独院前，陈老师掏出小巧的遥控器一按，高大的通花铁门徐徐开启。

进入大门是个整洁的小院子，栽满花花草草。走过院子，来到别墅门前，陈老师轻轻地拉开不锈钢拉闸，把徐亮往厅里让。徐亮无心欣赏厅内的陈设，忙打开皮包取出一式三份的保险单让老陈填写。

待所有要填的信息都填上后，徐亮让陈老师在“受益人”栏上签名，陈老师接过签字笔，工工整整地写上“陈宏博”三个字。

“陈老师，你的名字很大气。”

“这是我孙子的名字，他就是这个险的受益人。”

“这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陈老师高瞻远瞩。”

手续办好后，徐亮紧握着老陈的手，激动地说：“陈老师，你是我第一个客户，我想请你到外面喝杯小酒，庆贺我们合作愉快！”

“靓仔，你做这一行赚钱不容易，哪好意思让你破费！”

“陈老师，今天是我开张的日子，千万要赏脸！

说完，两人开门往外走，来到小区门口石阶处，徐亮三阶并作一阶往下跳，黑皮包像个黑蝴蝶在他身后跳跃。

突然，一辆黑色轿车飞驰而来，把刚跳下石阶的徐亮撞飞了，重重地摔在马路上，黑车停了一下，又加大油门绝尘而去。

站在石级上的老陈惊得目瞪口呆，忙跑下石阶，跑到马路上把倒在血泊中的徐亮抱起来，大声呼叫“的士的士！”

很快，一辆黄的过来了，陈老师和司机夹手夹脚把徐亮送往医院。

车上，老陈掏出小徐给他的名片给他公司打电话，按了好几次键，才把电话打通。

伤员安置好了，保险公司的人也到了，是一名女经理。

老陈问她：“经理，保险公司能赔多少？”

“他没买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