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欠一生的人
有一次,妹妹要买几根橡皮筋扎头发,想跟我借一毛钱,而我却把头摇得像被十二级台风吹来刮去一样。
这次买电脑,身上只有一千多块钱,却想要一部新机子,敲点文字、自学软件。几番思虑,我还是发出了一条短信:“我有点想买部电脑。”当这句话正飘向另一个城市,我突然满怀内疚:想借钱就直接要呗,妹妹肯定又会责怪我何必这样?
她二话没说,便叫我次日9点再去银行查一下账号吧。如我所料,卡里立刻多了3000元,我的眼睛无法欺骗自己。取了钱往数码广场跑时,我就固执地向妹妹声明,这次可是借的呀,有了马上还你。她却说都是最亲的人了,何必老计较那么多呢?电脑刚配来,妹妹就问我,在温州拉宽带要多少钱呀?言下之意,她还想给我寄网费,哪怕她自己再节省些,只要我不觉得被她帮助时伤了自尊。细细想来,家里摆放的大小物品有几样不是她买的呢?从电饭煲、节能灶到碾米机、电视机,甚至房屋、卫生间的一砖一瓦、一木一钉,无不渗透着她的心血。现在好了, 前年说是做业务员之用、还别在腰间的手机,是妹妹花1900块买给我的;就连一台电脑,至多也只有一根内存条是属于我的。
妹妹就是这样,尽管她只是一位每月薪水1000多元的营销员。而她付出的一切,都从无向任何人刻意提及。每次最困难的时候,我都会最先且最后念起妹妹,那个可以欠一生的人。
小时候每次为些鸡毛蒜皮和妹妹吵架斗嘴,尽管往往都是我赢,奶奶还是先数落她,说妹妹两个都不能顶我一个。也许,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可以传宗接代;而妹妹尽管也算唯一的,可无论怎么着,迟早都是泼出去的水,别家的人。在奶奶的溺爱下,我无形间成了家中的主公,更加有恃无恐,不要也不会打猪菜、砍柴、做家务。妹妹比我勤快,任何事都主动去承担。她起得总是和奶奶一样早,从屋里到屋外、楼上到楼下,忙这忙那,到了吃饭时间她还想起跑到床边叫醒我。有一次,妹妹要买几根橡皮筋扎头发,想跟我借一毛钱,而我却把头摇得像被十二级台风吹来刮去一样。请苍天注意啊,是“借”呀,而且是“借一毛”,人家很快会还你的!
10年前一场百年才遇的暴雨,把我们的家园和梦想都卷走了。父母便动员妹妹不要上中学了,只能供哥哥一个人,她狠狠点头,但我还是看到她满眼荡漾着的泪水。看着别人都赶去学校报名的早上,她把所有的书本,连同草稿纸,存进箱底,疲惫地笑着说:“哥,我要去鞭炮厂打工去了,离你们学校不远。没钱买课外书了,别忘了来找我!”我想,这时候的她,肯定会比3个月后鞭炮厂爆炸倒坍,她的脚被火药灼伤还要痛苦吧。要不,当妹妹抹掉伤痕很快站起来,怎么又乘上开往广西的列车,开始了一个个打工驿站的坚强逗留呢?
而后来,因为压力过大,我精神抑郁,父母差点把我锁起来,只有妹妹点着头、耐心倾听我的自言自语,含泪劝告:“哥,你一直是我的骄傲,别轻视自己。”她从远方还打来一个个问候的电话,写来一封封鼓励的信件。那时那地,我常泪流满面,原来我这快要成疯子的人,还是她的骄傲。她拿出打工5年来所有的积蓄,把我送进省城最好的医院,并转到邻县的一家医院休养了40多天。所有的开支,都是她独自承担,没伸手跟家里要过半分。康复后,是妹妹掏出车费和生活费,支持我踏上开往异乡的列车。打工四年了,我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她对我的牵挂和思念。
妹妹喜欢对我说:“哥,如果有一天我不想嫁了,你和将来的嫂子会不会养我呀?”我爽朗答道:“会的,一定!”尽管是笑,但我还是扭了头,轻轻抹着眼眶。我知道,我注定欠妹妹一生,永远也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