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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

发布时间:2023-01-27 10:56:45

1

他约了我,突然说起某个女子,正站在二十四搂的天台边缘,等他回音。

他的话弄翻了我手中的咖啡,它们飞快地流下来,滴在我白色的亚麻裤上:如果没你的回音呢?  她会从二十四楼飞下。  他说这话时,满眼凄苦。  所谓生命诚可贵,情价更高。那么,既然他心已走,我又何必为了一场残破的爱情,毁了一条如花的生命?我说好吧,宽宥了他的离弃。

在婚礼前夕,我们五光阴与情爱,成为了彼此的路过。  后来,有人说,那是个谎言。他与我痛陈别离时,那个女子,正在隔壁装点成秋千的座位上,吸着一杯芒果汁等待他凯旋的消息。我笑,是谎言又能如何?最关键的是,不爱到如此的处心积虑,再多挽留,不过为他人添些荒唐可笑的谈资而已。

现时,我拎着大包小包,站在街边,总有身手敏捷的人,捷足先登了我招停的出租车。远去的出租车,多像我绝尘而去的爱情。

我不想再经历类似场景,一遍遍惊醒了蛰伏在内心深处的疼,所以,我包包袋袋地穿过街心。街的对面,有家车行。

我选中一款白色的SUV,他们说,喜欢SUV车型的女子,缺乏安全感,而SUV貌似彪悍强大,能慰藉女子柔弱而薄脆的心。

在拥挤的车流里,我像只腾然跑上地面的鼹鼠。对着昭昭的日光,惊慌失措。离家不过两公里的路程,我却用了足足二十分钟。两年前,在他的怂恿下,我考出了驾照,却因了对机械的天生抗拒,没再碰过方向盘。回忆像只苟延残喘的兽,我的心,被一寸寸啃噬,我曾在寂静的夜里,一次次将它杀死,却又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发现它依然好端端在原地。

终于,我还是闯了祸,在一周后。在写字楼负一层停车场,我与他争抢仅剩的车位,随着他车大灯清脆的破碎声响起,他懒散而冷漠的目光,深邃如千米之下的海,穿越了两辆车的风挡玻璃,袭面而来。

我僵在那里,不知所措抱着方向盘,像落水的孩子抱紧一根浮木。

他下车,黑裤白衣,瘦而高,漫不经心地查看车损,转到我的车前,用蜷曲的中指敲我车窗:你在哪所驾校学的车?

我晕头晕脑地说了驾校的名字,他笑,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新手吧?

我点头,无比惭愧:对不起,我会赔偿你的损失。

他的笑里有些戏谑的成分,打电话通知了保险公司,我们的大半个上午,泡在了停车场里,在责任认定书上,我看到了他的名字,卢嘉良。

2

卢嘉良总是说,那天,我怯懦的目光打动7他,我所一直痛恨的怯懦,居然成了他眼中的魅力。

午休的间隙,我们在十六楼的健身中心碰面,我在跑步机上大汗淋漓时,卢嘉良总是安静地看我,说我发梢上跳跃着一种叫做青春的东西。我笑他抒情,他说爱情就是一场生命的抒情。

他不过34岁而已,却总说自己老了。我们在黑魑魑的汽车电影城看电影,我偎在他的肩上,窥视他的一脸肃穆,剧情像催泪弹,弄湿了我的脸庞,而他,揩掉我的泪时,依然是一脸肃穆地说:你呀,还是个孩子。

我与他争辩。我26岁了,经历过一场漫长而失败的爱恋。

他笑得淡然:有我失败吗?

他发动了汽车。

至今,我依然无从知道那位被丈夫误会了的女子,是否追回了幸福,其实是可以在网上搜电影内容的,我不想,就像我不想主动去探知我与卢嘉良的未来。

未来不能说,一出口它就变成了承诺,就像一张韶华潋滟的照片,只能给未来徒增失落。

卢嘉良抽烟时,我能清晰地看到他无名指上的戒痕,浅而略微发白,我抽掉他指间的烟,抚摸他的指。他望7我的眼,浅浅地笑,一直。我沉默注视,他闭嘴缄言。

之后不久,他送我一瓶Bj jan香水,昂贵到可以媲美钻石,为什么会是香水而不是镶嵌在一小圈金属上的钻石?我承认,我有些贪婪,可,爱情礼物的香水,总让我有些悲情,总归,它要挥发殆尽的,了无痕迹。钻石不过是售价昂贵的石头,之所以被女人们趋之若鹜,不过是女人们亦懂爱情这东西,难以恒久,而钻石是能证明她们曾经爱过及被爱的唯一。让日后的荒凉,得以慰藉。

卢嘉良是知道的吧?他洞若观火。

所以,他说:锦书。周末,你陪我出席一个酒会。

我歪头,看了一眼西餐厅的窗子,室内的灯将窗玻璃映成一面镜子,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看上去很傻很幸福,甚至,我可以穿越瞳孔,看见那片颤巍巍盛开在内心深处的花园。我知道我完了,无药可救地爱上了他。

3

在酒会上,我按着一颗扑扑狂跳的心,任卢嘉良执了手,听他温文介绍:锦书,我终于把她追成了女朋友

我竭力保持矜持,脸上的笑,像没有扑牢的粉屑,随时可能纷纷坠地。

卢嘉良带着我在人群中穿梭,那一夜,自卑成性的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昂贵,像贵妇额头上的钻石,被他四处炫耀。

譬如,那位被他称为杨总的男子,目光冷漠而嫌隙,每每见他带我欲要前去招呼,便做若无其事状避开,卢嘉良带我迂回辗转到他面前:杨先生好。

杨先生的笑,只属礼貌:噢,卢先生。

卢嘉良笑意依旧·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锦书,我追了两年多,终于见光。

杨先生依然是噢,谨慎而礼貌地打量我,我伸手,他轻轻一握,轻蔑从眼角滑落,在砸中我后,他转身走掉。

之后,我问卢嘉良,杨先生为何如此冷漠?他说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我深信不疑,女人的事情是爱情,而男人的爱情是事业,男人面对竞争对手,就是女人面对情敌。

我又问卢嘉良为什么要对他们说已追了我两年,这不是事实。

卢嘉良笑:你不懂,我若是说我们刚刚相识三两个月,他们会揣测我们感情的深度和纯度。

我想了想杨先生眼角的轻蔑·在他们眼里,我就是那个为了赢得王子而伪装成灰姑娘的坏姐姐吧?

他捧起我的脸,那么久那么久地看着。是的是的,他不需语言,只要深邃的目光,就能把我的心烘烤出热汗。

他送我回家,抱别时刻,吻了我的额,我闭着眼,迟迟不肯张开,等候一双唇的君临。那夜,他没走,我知道了他有位因车祸去世的前妻。  你很爱她吧?  他答非所问:上帝不让我继续爱下去了。

那些在内心深处蛊开了整夜的玫瑰,踟蹰犹疑地挤成一团,我仿佛终于明白,是深沉的旧爱缠绕于心,让他不肯染指我情爱充沛的身体。

他紧紧地拥抱着我。我们的身体亲密无隙,他略带伤感地说:锦书,为什么会这样?

我理解为他的心里,还残存着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伤痕。

4

卢嘉良又带我出席过几次聚

会,也曾见过几次杨先生,只是,他不再单身一人,也不再刻意避开卢嘉良,臂弯里添了一位叫美黎的妩媚女子,卢嘉良把我介绍给她时,她拉过我的手,微微地笑着:怪不得呢?卢先生,您的未婚妻很美。

卢嘉良笑:那是。

我总觉得美黎的话里,有很多很多的潜台词。卢嘉良就笑,说好的爱情,会让人变得敏感而善妒。

美黎甚有意愿与我交好,扯着我聊时装,八卦当红男女明星,也聊男人和女人,束了,她笑着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五个月。我回答得简短,无聊像深深的困倦,萦绕着在心头,偷眼卢嘉良,他和杨先生相聊甚欢,仿佛已全然卸下了曾经的敌意。

之后,美黎和杨先生约我们打过高尔夫、滑过草,幸好有卢嘉良在,否则,我会寂寞成高尔夫球场边的一棵树。

事后,他要我不要低看这种聚会,太太们是男人生意场上的润滑剂,譬如他与杨先生,因为我与美黎的交好,他们敌意尽释。

我看着他久久不语。他说:锦书你在想什么?

我笑:我总觉得这一切像是盛装出演。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对,其实人生就是一场盏装出演,只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出演地点,不同的出演地点,决定了每个人的社会生活定位。

我认同卢嘉良的话,却沉默不语,我不可以让他因了我的好恶而改变社会定位。

他仿佛深谙我心,不再拉着我参加他朋友的聚会。

我如释重负。

我们又恢复了之前的时光,中午在十六搂的健身中间碰面,逢了他有闲隙,一起吃饭看电影相互亲密彼此的身体。

5

卢嘉良公寓里,我的东西越来越多,是卢嘉良买给我的,大多的夜,我枕着他的臂安然入眠,他喜欢在晨光微启的黎明,看我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安宁恬静,与世无争,好的爱情,就该是这个样子。

他圈着我,说:锦书,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那么多答案活蹦乱跳在我心里,我不说,怕是一说,就成了没找对路口的欲求,不如沉默。

我想一夕忽老。他有些伤感地攥着我的指,很是动容:因为爱情有太多不确定性。

这是个周末的早晨,他的话,把我的心弄成了湿漉漉的一片:我也是,一夕老去,白发苍苍的我们还在每一个清晨里感动吗?

下午,卢嘉良去参加酒会,我懒在床上看书。黄昏将近,门上有钥匙响,我欢快下床,张着胳膊,像一只欢快的鸟,奔向他热烈的怀抱。

不是他。

是一位雍容的妇人,她先是惊诧,而后,冷眼看我。

我的声音,颤抖而磕巴·请问,您是?

她是卢嘉良的母亲,从别处闻知了我们的事,特意从上海飞来。而我蓬头少衣、赤脚而立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刹那间,我恨不能遁地而逃。

她从容坐定,我飞快换衣梳洗的样子,一定像急于逃走的窃贼。

然后,我们相谈不欢,卢嘉良母亲眼中不仅仅是敌意,还有泪光,她说,你不能嫁给我的儿子。

为什么?

还需要问么?是你,葬送了嘉良的婚姻和他未出世的孩子!她起身,凛冽地指了门口:请你现在就离开!

那么,我只好离开,揣着不明就里的屈辱与疑问,直奔酒会现场。

我们坐在海边的木栈道上,他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烟,终于给我答案,母亲对他前妻怀着身孕车祸身亡难以释怀,更难以接受他在短时间内有了新女友

我说哦,我想知道,那场悲惨的车祸,距离现在究竞有多远?

一年前。

我泪如雨下。想起了他初次带我参加宴会,与人道,追了我两年,那么………岂不是让我在众人面前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

6

我默默地走下木栈道,站在冰冷的海水里,湿透的裙裾沉甸甸地坠着我的心,绝望像汹涌的海水,铺天盖地地将我淹没。

他从背后拥抱我:锦书,锦书,别这样。

我望着远处的海面: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丝慈悲,请告诉我全部。

然后,我就知道,他和杨先生并非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而是情敌,卢嘉良的前妻之所以车祸身亡,与这件事有关,她掌握了卢嘉良和美黎欢爱的确凿现场地点后,曾电话告知杨先生,约他一同勇闯现场,而她,在去往现场的路上,因悲愤而致恍惚,车祸身亡,等杨先生赶到酒店,卢嘉良和美黎已因接到交警的事故电话而仓皇离去。

卢嘉良说美黎不想离婚,何况有了前面的渊源,他们的感情亦不可能跨越一场死亡继续存活,也是他,教美黎在杨先生面前抵死不要承认。

所以,你为了保护美黎的婚姻,便竭力让杨先生相信,你的婚外情人是我而并非美黎?

卢嘉良说:对不起……请不要因此而否定我对你的爱,我只是想,让美黎的生活也恢复正常,我没有告诉你实情,就是怕你受到伤害。

我终于明白,美黎的主动示好并非友谊,而是,企图让杨先生打消对她的疑虑,因为没有哪个女人能与情敌相处得如此亲密。

我声嘶力竭:你要的只是一场貌似逼真的爱情,我的爱,对你来说,不过是一方手帕,用来擦掉你旧爱身上的灰尘!

我跌跌撞撞跑在沙滩上。卢嘉良追上来:可是,锦书,我对你的爱,没有做戏!

如果你爱我,你就不会把我当做手帕,承受非议1我打了他一耳光,可是,我的心,为什么会这样疼?像玻璃被钻石划过的疼。

他呆站在浅浅的海水里,我泪如雨下。是的是的,我确定,如果他再说一句锦书我爱你,我就会扑进他怀里,抚摸着他的脸,号啕大哭着忏悔着:我是不是打痛了你?

我的等待像一个世纪那幺漫长,他没说。

终于,我们还是成为了彼此的路过,那只打过卢嘉良脸庞的手,在每一个深夜里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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