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有一次,发现同事宇很有耐心地打电话,对方好久不接也不挂,最后一直等到那边无人接听时断掉,脸上还带着好脾气的笑。然后过了一会儿再打,依然等好半天,对方还是不接。他也不挂,等着电话自然断。

宇是个急脾气的男人,说话走路都很快,平常每次打电话,三五声没有人接就立刻挂断。很少看他有如此耐心,会一直等一直等。

忍不住就问他,给谁打电话呢?那么有耐心。

他转过头来笑笑,给家里。爸妈好像没在家,不知道,过一小会儿再打吧。

不接电话当然是不在家了。我说。

他摇摇头,也不见得。你不知道,我爸妈年纪大了,现在耳朵都有点儿背了,腿脚也不利落。有时候可能是没有在客厅听不见,有时候,可能听见了走得慢,走到电话跟前,电话没准就断了。所以给他们打电话,我一点儿都不能着急,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听见电话,或者赶到电话跟前……他絮叨着,年纪大了呀,就得对他们有耐心……

后来,宇终于打通了电话,明明是好半天那边才有回应,但他却对着电话说,没有,我刚打过去还没响两声你们就接了,以后不用那么着急啊……

挂了电话,我笑他,你还会撒谎?

宇的表情却严肃起来,然后,他给我讲了一件事。

是两年前的一天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宇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几声没有人接,他便挂断了,后来因为忙宇把打电话的事忘了,结果过了两个小时,宇的妈妈打回电话来问他是不是给家里打电话了。

宇这才想起电话的事,说是啊,但是那会儿你们都没在家,我一忙,忘了再打过去了。

宇的妈妈叹口气说,宇打电话时,她正在厨房做饭,油烟机太吵没听见电话响。而宇的爸爸当时正在书房看报纸。宇的妈妈说,你爸现在耳朵有一点背了,后来听到电话响,跑出来接,结果还没拿到电话,被凳子绊倒了,腿磕了一下……不过没关系,就是磕破点皮。宇的妈妈口气里有些自责,现在我和你爸真是不中用了,连个电话都接不起来……然后你爸就一直坐在电话跟前,结果你也没再打…·

听着妈妈的絮叨、自责,宇好半天没有开口,因为他怕一开口,妈妈会听见他在这边哭。

是的,他哭了。他的眼前浮现出家中已经年迈的父母为了接他的电话匆忙奔跑的踉跄身影,想起他们为了不错过他的电话索性默默守在电话边的情形……那些遥想的清晰画面,让几乎从来没有哭过的他,那一刻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从那以后,再给家里打电话,宇总会提醒自己要耐心,即使没有人接,也要一直等,即使没有人接,也等到电话自动挂断为止,然后过一小会儿,再打——作为身在异乡的儿子,他不能陪伴在年迈的父母身边,不能给他们更多的爱护,他能做的,也只是给他们足够的接电话的时间。

宇说完,我转过头去,想起同样身在远方的父母,眼睛慢慢潮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