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带继母外出, 半路上三轮摩托车跌进深沟, 父亲当场死亡, 继母则瘸了条腿。父亲活着时, 继母对屠阳不错;可父亲一死, 继母马上像变了个人。

继母还学会了喝酒。偶尔喝醉了, 她就对着屠阳哭, 说自己害死了他父亲。酒醒了, 继母又瞪屠阳, 问他站着干什么, 为什么不去念书?

继母瘸了腿, 不能下地干活, 靠给人介绍工作为生。为了寻条活路, 村里常有人来找继母。张婶就是一个。她是个寡妇, 儿子20岁了, 却傻乎乎的。半个月后, 继母果真给她儿子寻了份建筑工地看仓库的活儿, 一个月挣五百。但继母张口就要一个月的工资, 张婶无奈, 只好拉着家里的一头小母羊去卖。

屠阳9岁那年, 继母开始吃一种艳丽的花。屠阳真想尝尝。可是, 那些花继母一朵朵地数过, 少一朵她都一清二楚, 她凶巴巴地对屠阳说:“你要是敢偷花, 看我不把你的耳朵拧下来!”

在继母的训责大骂中, 屠阳长到了12岁。

那一天, 继母穿的整整齐齐, 给他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继母在旁边抽烟, 说他年满12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

屠阳不解地看着继母。继母掐灭烟, 说她知道屠阳恨她。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她养育了屠阳五年, 已仁至义尽。以后, 她要自己过日子。

继母又拿出了一张存折, 说里面是一万两千元。她算过, 省着用, 够他用到18岁。囤里有两年粮食, 她已经和张婶说好, 如果张婶能养屠阳, 屠阳每个月给她100块钱生活费, 30斤粮。存折, 她办了定期支取, 每个月他只能领150元。

说完, 继母站起身, 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屠阳张张嘴想说什么, 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第一次发现, 继母的肚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鼓了起来。走路时, 她得扶着墙。

继母离开家, 屠阳先是觉得空空的, 接着几乎把家闹翻了天。他太高兴了。从此没有人再管他了, 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想买什么全凭自己做主。

可是, 三天后, 一个外地人赶着马车进了村子, 直接来到屠阳家。车夫气喘吁吁地让他去认尸。屠阳不解, 被车夫一把拉上车。半路遇到来找屠阳的张婶, 她也跟着跳上了车。

车进了山沟沟, 走到一个深沟前, 屠阳看到一口棺材。掀开棺材盖, 他大吃一惊, 里面躺着的竟是继母!她双手平放在胸口, 胸前是个黑匣子。车夫说他每天经过这儿, 昨天这女人塞给他一百块钱, 要他今天经过时把她埋了。他以为遇到了疯子, 压根儿没理会。想不到今天经过这儿, 还真有口棺材!她竟然已经死了。他反复向人打听, 才打听到屠阳。

屠阳打开黑匣子, 里面是一个锡纸包, 纸包里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有股淡淡的香味儿。马车夫凑近一看, 说是自制的大烟膏子。这女人, 一定是吞大烟膏死的。

张婶忽然放声哭起来, 她对屠阳说:“你后妈也是个苦命人啊!你爹黑灯瞎火驮她去县城, 因为她肚子疼得厉害。一检查, 竟是肝癌!回来的路上, 你爹心神不定, 车开得飞快, 就出了事。这肝癌能痛死人啊, 你后妈先是吃止痛片, 后来喝烈酒, 再后来就吃这大烟膏。向别人要介绍费, 也是没办法的事。没有你, 她早就一死了之!你家种的花, 就是大烟, 是我偷着从老家弄来的籽。怕被人知道, 她特意垒起墙, 又怕孩子学坏, 才不让人靠近。她舍不得花钱看病, 痛得厉害就吃大烟花、熬大烟膏。”张婶已泣不成声, “你后妈其实是个好心人呢!为我的傻儿子介绍工作, 我给了她五百, 她又如数退给我, 说那是要做给别人看的。前两天我去看她, 她说痛得好几夜睡不着了, 吃的烟膏子越来越多, 看来没几天活了, 想不到她走了这条路!”

屠阳如遭到五雷轰顶。“扑通” 一声跪在了继母的棺材前。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两记耳光, 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