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毛毛熊有颗等爱的心
一
水古说,你喜欢毛毛熊吗?
我点点头。
我也喜欢,水古说,我心仪已久的那个女孩就叫毛毛熊。不过,我另外给她取了一个只属于我们之间的名字,半儿,你知道半儿是什么意思吗?
我说,我不知道。
男人的一半是什么?水古转过头来说。
女人。我说。
水古突然轻轻揽过我,玲子,你就是我的毛毛熊,我的半儿。
我是半年前在“车祸”现场认识水古的。当时因为急着去公司,横穿马路时被一辆摩托车带了一下,等我从地上爬起来时,那司机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忽然觉得腿有点疼,刚蹲下身子,前面有个年青小伙子也蹲下来关切地问我,你伤得厉害吗?需要帮忙吗?
不用,谢谢了。我淡淡应了一句,拎着袋子站起来就走。
晚上,去超市买了一袋粒粒晶大米,扛着就走,在出超市的门口,险些没撞到一个男人身上,细细一打量,是白天里见过的年青人。
你好,我叫水古。他替我把大米扛过来,一边走,一边温和地说,你住哪个小区?
光良小区,你呢?
巧得很,我们住同一个地方。水古在一家装潢公司上班,工作两年的他,因为业绩突出,刚被提升为公司主管。他帮我把东西送上来,我留他喝了一杯茶。
你沏的茶真好喝,闻一闻便有一股子清香,沁到了心底。
要是喜欢喝的话,有空过来,我给你泡。
那就先谢谢了。我就怕天天来把你家的凳子也磨坏了。他忽然笑起来,眼里满是关怀,看得出,你很忙,都有了黑眼圈了,要注意劳逸结合啊。
我苦笑,我怎不想好好休息呢,只是没时间。我只是一个中专生,文凭不高,又不会阿谀奉承,在深圳这块竞争激烈的地方,要想保住饭碗,惟有比别人付出多十倍的汗水。晚上我还在一个百货店兼职,所得收入,大都寄回家,父母身体不好,妹妹还在读大学,都靠我一个人支撑着,我不憋足精神怎么行!
水古倒是记住了我说的那句客气话,每天晚上他9点准时会在小区的门口等我,每次他都带些好吃的东西,有一次,他带了一盒德芙巧克力给我。我脸色顿时绯红,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德芙巧克力的,你怎么知道的?
水古没说话,只是憨憨地笑。
很多很多天后,水古拉着我的手轻轻地说,玲子,以后,生活的担子,我帮你扛。
二
我下班后要看自考书,这时水古便去厨房给我弄点瘦肉红枣汤之类的,说是给我补补身体。
水古的厨艺极好,那汤的滋味我喝第一遍时便深深喜欢上了,后来,喝他做的汤渐渐变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心灵上的依赖,甚至成为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也许是由于经常要见客户的关系,水古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头发总是梳理得纹丝不乱。我曾取笑他那油光光的样子。像个小混混么?他笑着说,于是两个人便疯成了一团。一度我曾以为,这就是天荒地老吧。只是水古偶然间流露出来的忧郁神情,让我明白,他也是有心事的。只是我没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如果他不说,我没理由去剥夺他心里的那份自由。如果一个人在别人面前连一点隐私都没有,那这样的爱情还算正常么?
因为彼此各忙各的工作,我们见面的时间一般都固定在晚上9点以后,周末也不例外。空闲时,便去菲利德咖啡馆品一杯咖啡,或者去烧烤店吃牛肉串。但是,一旦遇上他去外地出差,也许就半个月见不上面了。
朋友问我,他出外地,你不担心?我摇摇头,我从不担心这份感情会有什么变故。因为水古,是让人觉得安稳、踏实的男人。
三
水古25岁生日的那天,我去超市给他买了礼物,七匹狼T恤和飞利浦剃须刀,两样东西加在一块,我一个月的薪水就没有了。
出门时,我愣住了,前面,一个男人,不,我的水古,正牵着一个女孩的手围着一个麻辣串锅吃着,很亲密的样子,女孩儿不时喂他一串,水古的脸上漾起甜甜的微笑,而十几步之外的我,则像是夏天里的雕塑,愣愣地,木在那儿。
虽然竭力控制,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这就是我期待的爱情结局吗?我掉头就走,再没有勇气看下去,那只会让我更伤心。
回到家,拨通了他的电话,我期待他会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但是他没有,只说他现在很忙,便匆匆挂了电话,待我再拨时,语音提示说对方已关机。
接下来的几天,全然没有他的消息,水古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似的,无迹可寻,我的心也彻底绝望了,如秋后的落叶,孤独地在房间里飘来飘去。门铃响了,我疯似的跑着去开,却是子君,水古的一个好友,我们曾见过几次面,据说,他现在市政府工作。
四
水古呢?他怎么没来?我紧紧抓着他的手,急切地问。
子君不语。
他要离开我了,是吗?泪水泻了一脸,他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不会拦他的,为什么不言不语地就离开了呢?
我冲进卧室,把头埋进被里,拼命控制,可还是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玲子,你累了,早点休息吧。子君进来说。
我慌忙抓住他的手,子君你不要走,给我讲讲水古,他现在怎么样了?到底怎么回事?我想听。玲子,下次再给你说,好吗?蒙眬中,子君掩上门,轻轻走了。
也许是女孩子在失恋的时候总是需要别人的关怀,子君的及时出现,就像一根稻草,被我紧紧地抓住,不肯松掉。往后的几个月里,我经常打电话给他,让他陪我吃饭,陪我逛街,甚至我还让他给我买菜买米,做这些事情,我都理直气壮的,而子君也毫无怨言,随喊随到。
有一天,我去了子君的家,他父母对我很好,如同对待女儿一般。子君后来送我回来时,我不让他走,我知道你一定是喜欢我的。对不,只是因为水古,你不想对不起他,是吗?
他抱着我,紧紧的,是的,玲子,我喜欢你,他说。
我想,对子君我应该也是有点感觉的,他在我人生最失落的时候出现,跳板也好,终点也好,至少现在,我离不开他。
五
那一晚,我和子君就坐在天台上看星星,看着看着,我便睡了,半夜里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我忽然觉得很踏实。
是的,我的要求不高,只希望有一个宽阔的胸膛可以依靠,让我受伤的心有地方取暖,仅此而已。
第二天,我把水古遗留在这里的和我送他的东西放进塑料袋包好,托子君给他送过去。我不想让水古还留在我的生活中,我需要重新开始。子君离开时,他眼里有亮光一闪。真难为他,做了我的过渡,其实他不是不明白。
冬天到了,我忽然渴望和子君的爱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一个在外飘的女孩,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渴望就是有个家。12月来临前,我对子君说,我们结婚吧。你考虑清楚了吗?子君抱着我说,我点点头。
我们的婚礼在元旦举行,水古没有来,只是托人送来了礼物,一对毛毛熊,似乎在提醒那些曾经的岁月。当晚我接到了电话,是水古,我不等他说话,抢先说,“你放心,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不想再受到任何骚扰。
望着那对毛毛熊,夜里,想起和他的点点滴滴,却忍不住有泪流出来。我还能说什么呢,过去的都过去了,此刻我的心里只有子君,是的,再见了,水古,再见了,我的毛毛熊。
子君说,他觉得自己的知识还不够,要考在职研究生。我觉得很欣慰,子君的上进,使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每晚我都陪着他学习,他做试卷时,我俨然成了他的阅卷老师,虽然很累但觉得很充实,而且也学到了不少知识。
渐渐地,子君的笑比以前多了,也比以前更明朗了。我知道我们都已从水古的影子里走出来了。而我也发现,子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优秀,从不让我一个人在厨房独自忙碌,饭后抢着洗碗,我成了幸福的妇人,很快便有了身孕。
六
儿子满月那天,水古意外地来了,样子还是以前的模样,只是憔悴多了。水古跟子君海阔天空地聊着,眼光不时飘过来,我依在子君的旁边,笑着看他,心里,不时涌上酸涩。
水古走后,我对子君说,以前的那个女孩呢,今天为什么没有来?怎么没听你们提及?我觉得里面一定有其他原因。我想知道这一切,不要瞒我!他呆了呆,然后点头。
那个女孩是他大学的同学,当初他追求她时,她家里反对。毕业之后,他就认识了你,本想和你相依一辈子的。可有一天,女孩来找他,说她很后悔,又拿出医院诊断书说,她只有半年生命了,她希望他能陪她半年。他不想让女孩走得不安心,便答应了。他本想告诉你,但又怕你接受不了,只好瞒着。最初,水古让我来照顾你,没想到,我会爱上你。我知道我很自私,对不住水古。
我惊住,这背后,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凄惨美丽的故事。子君拥住我。玲子,跟我在一起,你后不后悔?我深深埋进他怀里,泪流满面,连声说:不后悔,不后悔。
七
子君不知道,我对他的爱,是投入后才浓烈起来的。
如果在以前,子君告诉我真相,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推开他去找水古,告诉他,我会心甘情愿地等上半年,等上一辈子。
也许爱的真谛就是这样,全身心投入,才会发现,两个人的世界竟是这样的精彩,而爱情本身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而是一辈子的责任和义务。那年,水古去总公司学习了半年,有一天他忽然打电话来说,他刚认识了一个女孩,两个人在一起很开心。
放下电话,我和子君相视一笑。愿水古,能早日找到属于他的毛毛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