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小木屋
一个跟我交往多年的女孩子,突然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我寻找了好长时间,四处打探,甚至跑到她的老家。她的母亲告诉我,她到南方打工去了。
每逢节日或纪念日,我总是在等候她的消息,譬如信件、电话之类,结果一无所有。然后我又平静地过着日子,结婚、成家、教书、写作、打麻将。近日暴雪,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困在家里。我想利用难得的闲暇来做点自己的事情,写点篇幅较长的东西,整个一个假期昏天黑地,把自己泡在电脑前面。一天,手机上出现闪动,是短讯:有钱了,你想做什么?号码是陌生的,但这句话好像谁问过我。
到了晚上,我习惯性地打开邮箱,发现里面有一个陌生的邮件,主题仍然是:有钱了,你想做什么?我想一定是我的熟人了。于是我最先打开这封邮件,除了主题,全都是图片,一共四张,春夏秋冬。其实我已经知道发邮件的人是谁了。看来她去过我的博客,那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
这网络似乎通人性,往日速度特别慢,而这会儿“唰”地一下,图片全打开了,多么漂亮、多么美丽的小木屋啊!在乡间。
二十年前,我们漫步在河畔,正是春风拂杨柳,夕晖镀山边的时分,她突然驻足问我,如果有钱了,你想做什么?
由于问得突然,我没有办法快速地告诉她。等我想好之后,她已经走到我的前面了,并且头也不回。老实说,在这之前我真的没有想过“如果有钱了,我该干什么”。心想,能过上平平安安的日子就不错了,因为我不是一个耽于幻想的人,而是一个走在田埂上望着草垛的人。
等我追上她的时候,正好遇上一位学生家长,他牵着一头牛,肩上荷着牛轭,另一只手上拎着一把翠绿的菜薹,上面还有几朵细碎的黄花,很温馨的样子。
如果我有钱了,我就在乡间筑一间小木屋。前面有一条河,就像我们身边的这条河,终年流淌,清澈见底,有杨柳轻轻地拂动,有菜花温馨地开放,有蜜蜂嗡嗡地叫……后面应该是不高不矮的山,它们绵延向着远方,面朝大海。它们过于高大会令我喘不过气来,它们过于低矮,我又觉得无所依靠……她喃喃自语,仿佛不是跟我在说话,而是已经住进了小木屋,小木屋的空场上还有几只鸡鸭漫不经心地啄食,最好还有一条狗,一条纯种的黄狗,它站在院子里守着那些忘情的鸡鸭,并不时地狂吠,让陌生的脚步渐渐地远去。
我告诉她,在乡村筑一间小木屋并不需要很多钱的,你的愿望完全可以实现。她说,你不懂的,你永远不会懂的。你的父母亲都是农民,虽然没有钱,但完全可以筑一间小木屋的,可是他们能住在小木屋吗?你能住在小木屋吗?我不知道如何去回答。
我从春天看到冬天,虽然只有四张图片,但我已经完全感受到她的那个一生为之追求的小木屋。它是那么地质朴,它是那么地典雅。果然有一条纯种的黄狗趴在小木屋的院子里,似睡非睡的样子。那张木头制作的躺椅上放着一本梭罗的《瓦尔登湖》,却没有看见她的身影,我想她一定是去河边散步了。
我不知道该怎样给她回复,其实她也许并不指望我有什么表达,她只是想告诉我,她已经有了自己追求的乡间小木屋了。除了她,还有谁会住在这间小木屋呢?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