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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间的老娘亲

发布时间:2023-01-16 01:16:47

记忆无法抹掉娘做饭的影子,娘生来就不知疲倦,每天都在为孩子们做饭。印象中孩子们只为娘做过一次饭,那是在娘告别我们的弥留间,娘说想喝拌汤,兄妹六个忙碌了一大阵,娘只喝了一口就走了。

小时候家穷,吃是天大的事,一切快乐和不幸都与吃有关,娘把各种无法吞咽的东西,变着花样给我们做,但我们很难说香。那头,一生下来就得和饥饿做不懈的斗争。爹常年在外为生计奔波,养育六个子女主要靠娘。老人们说,贼是逼出来的,为了吃,娘在那个年代也经常当“贼”,其实全村人都当过“贼”。五老舅是多年的看田老人,因为经常放“贼”被批斗成四类分子,我们家就好长时间没吃过“鲜”味了。一个秋末的晚上,娘让我看好三个整天哭嚎的弟妹,带着姐、哥摸黑消失在夜幕里,煤油灯不时被风吹灭又点燃,直至一片漆黑,娘还没回来。第二天一早醒来,扑鼻的清香刺激着饿极了的小肚子,娘在地下笑呵呵地拉着风箱,“今天给你吃新鲜的山药萝h烩菜。”噢!我忽然醒悟了,原来娘“偷”了一夜菜。

后来,我也经常当“贼”,“偷”瓜、“偷”杏、“偷”西红柿,吃过的全靠“偷”,童年的经历主要是“偷”。记得有一年冬天,四叔娶四婶,娘让爹“走后门”搞了五斤白面粉给四叔蒸花馍行大礼。二婶帮娘辛苦了一整天,甘醇的麦香也毫不客气地折磨了兄妹们一整天,然娘的耐心比苦丁茶还苦,慈祥的眼神中蕴含着说不清的无奈。哥是三村五地的顽皮大王,兄弟俩蒙在被窝里密谋了大半夜,哥说“吃不上就偷”。趁娘不在,兄弟俩撬开窖锁,冰冷的大馍,铁硬铁硬,狼吞虎咽、痛快淋漓直吃得上吐下泻爬不出窖口。娘非但没打没骂,反倒责怪自己“对不住四叔四婶了”。

城里上高中最期盼过礼拜,一日三餐的硬玉米窝头和漂浮着油虫的汤菜实在咽不下,上课时饿得直扳小手。终于熬到周末了,第一件事就是骑自行车三十里回家,公路是土的、黑的、远的,沿着铁路边一米宽的便道,尽管伸手不见五指,寒风刺骨难忍,几个同学还是骑得飞快。娘摸准了规律,早在漆黑的村口翘望,一进门火炉上温着萝卜菜烩鱼鱼,在娘的张罗中三下五除二吃个精光,再倒上一碗开水搅几筷子烂腌菜喝下去,才想起和娘说话。每当这时候,娘总在唠叨,“慢点,吃了还有”,其实第二天就吃不着了。

最难忘的是大年,腊月二十是我们家法定的“杀猪节”,娘每年喂一头不足四十斤的瘦猪,杀猪是五老舅的事。为了大吃一顿,兄妹六个争相帮五老舅压头拉腿,场面太精彩了,除了五老舅身上没血,我们都是血人了。这天,娘和二婶、邻居们又做豆腐、又做糕,整整一天不停地忙碌,都是为过大年吃好。这天是三百六十五天吃得最香最饱的一天,好像吃了这一天,一年也满足了。

过节了,娘似乎在故意展示才艺,全家老小十几口人的饭娘都大包大揽。程序井然,动作神速,叨叨不休,娘做完了,我们也吃完了,娘把残汤剩饭胡乱吃一气,接着就开始准备下顿饭了。

成家了,立业了,娘的孙子也比我当年大了,天天白面、大米、肉,儿子常抱怨吃不好,妻子总说,你爸小时候见都没见过……妻子是随意说的,我却经常动情,我甚至嫉妒儿子,儿子还能怪怨他娘,而我几年了连叫一声娘的资格也没有了,更吃不上娘做的饭了。

造物主真是神奇。据说,人一辈子是什么口味,喜欢吃什么饭食,在五岁之前就已经定型。这样的设计莫非是为了维系某种亲情联系吗?想起娘亲,首先想起灶间的娘亲,想起那些饭食,又想起娘亲。思念物化之后,就变成嵌入生命中不能剔除的一个部分了。

我的老娘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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