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山甲永远寻找穿山乙
你曾经问过我:“知道穿山甲为什么要一直挖地吗?”我噘着嘴说,那要问穿山甲自己。你伸手刮我的鼻子,说:“笨,告诉你,那是因为它在找穿山乙。穿山甲是哥哥,穿山乙是妹妹。”
那段时间里,总感觉家里气氛不对。他忧心忡忡地说:“思思,爸爸妈妈也许要离婚了。”
真的被他说中了,爸妈离婚了。也是从那时我开始恨他的。选择跟爸爸还是妈妈时,他没有让我。他说他跟爸爸,他明明知道我那么喜欢爸爸,他明明知道爸爸有车有房还有陶艺吧,而妈妈却失了业,生活漂泊不定,可是他挑了好的选。
那年我8岁,跟妈妈去了另外的城市,妈妈嫁了一个麻杆男人。后来又开了家公司,每天在外面跑。我那么孤单,我开始想他,想爸爸。一天夜里,他们都睡着了,我悄悄跑出去。我知道坐火车走三站就可以见到他和爸爸。我手里攥着我全部的零花钱坐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有个和善的阿姨问我去哪里,我说了,她说真巧,她也去那。我带你去吧!
火车轰隆了一夜我才发现不对劲。那女人凶相毕露,她是人贩子。我被卖进一个小山沟,我哭破喉咙也没有用,我越发地恨他。
就在我安于命运的安排,打算在这里生活下去时,他来了。
我一直记得那天,他坐着一向日葵永远向着阳光奔跑。辆警车仿佛从天而降。我背着一捆稻草站在他们面前,他长得那么高那么壮,10年了,我几乎不认得他了。他走过来,抱住我,哭了好一会儿,说:“思思,咱们回家!”
回家后他开始讲了那些我不知道的故事。
爸妈离婚时,家里的经济已经是一团糟。爸爸的陶艺吧早就抵给了银行,他不让我跟爸爸,是怕我吃苦,也怕以后有了后妈,我受气。
知道我丢失后,每个寒暑假,他都会背包到外地去找我。他印了很多的广告,往电线杆上贴。饿了,就去路边的小摊上买一点,钱没了就要着吃。我不能想象他的一双脚丈量了多少土地,我更不能想象那是什么样的煎熬。
在他面前,我又变回了那个娇柔不知世事的小妹妹。
我学了美容美发,他用全部积蓄帮我盘下了一个门面。我以为日子会这样过下去,可是,我想错了,生活永远比我们想象得更残酷。
他总是头疼,头疼起来大把大把吃止痛片。有一天,他倒在了汽车修理部。我去医院看他时,他躺在病床上,脸上还有油污。那个晚上,他吞了两瓶安眠药,没给自己一点生路,没给我一点希望。
他在遗嘱里说他不让医生告诉我他得了恶性脑瘤,说他不想拖累我,那病花钱熬人却留不住人。陈默,我真的生你的气了,你找了我10年,你觉得我是你的拖累吗?
亲人,即使是拖累,那也是幸福的。
我把他送我的两只草莓杯摆在他的照片前。我向他保证,我会好好活下去,幸福快乐。可是,穿山甲可以找到穿山乙,穿山乙想穿山甲时,又该到什么地方去找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