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残忍游戏
酷热的正午,灼热的阳光欲将额头晒穿。戈壁上,沙海在沸腾。这里,除了沸腾的沙海“刷刷”的响声外,听不到任何声音。
男孩的父亲是野外打井队的队长。他把放暑假的儿子一同带到戈壁。两天前的早晨,父亲带领三个年轻同事进城购买食物。说好当天晚上就会赶回驻地,可是并没有守约。头一宿,孩子害怕得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起,就坐在帐篷的阴凉地,打着盹等父亲一行的归来。孩子虽然对父亲将他一个人留在这荒无人迹的地方感到有些伤心,但又在担心父亲不能如约而归。第二宿,孩子完全被睡眠控制,睡得相当酣甜。晚上入睡前,他向已经升天的祖母反复祈祷,希望早上醒来时父亲他们已经坐在他枕边。可醒来时仍旧是他一个人。
车子在路上坏了?还是陷在沙窝里了?要不就是迷路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蜷缩在帐篷阴凉地的孩子似乎听见了发动机的声音,他“嗖”地一下从地上蹦起,可是除了缥缈的蜃气之外,什么也没有。他实在无聊,逮了几只在帐篷边窜来窜去的马蛇子,用铁丝把它们的尾巴穿在一起。看着尾巴被穿在一起的马蛇子惊慌挣脱的样子,孩子觉得非常好玩。被穿在一起的马蛇子四处挣扎时,腋下薄皮晶莹透亮地在闪烁。他似乎看见了薄皮里,它们起伏喘气的小心脏。俗话说得好,当一个人孤独难耐时,连火都敢玩。孩子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种残忍的念头:火烧马蛇子。
汽油桶就在帐篷旁边,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去打开油桶盖,汽油的味道似乎很合他意。可是油桶太重,搬不动,他拿来盛饭用的铁腕,倒了一点汽油,然后将汽油浇在被太阳晒得已经无力气挣扎的马蛇子们的身上。他燃着了火柴,紧闭双眼将燃起来的火柴棒扔向它们。他缓缓地睁开双眼时,燃烧的火焰在面前舞动着。马蛇子们用尽全身的力气,要从火海里挣脱,可是穿着它们的那根铁丝已烧红,散发着焦煳的肉味。一只皮毛早已被烧焦,后背上还冒着火的马蛇子,扯断了尾巴,逃了出来,在沙窝里打了个滚就要逃跑。诡计多端的家伙!孩子嘴里念叨着,既欣赏它的勇气又厌恶它的聪明。他跟上正欲逃跑的小东西,用母亲出发前才给他买的硬底新靴子使劲跺了下去。马蛇子蠕动着,孩子又跺了一脚。可怜的马蛇子似乎一命呜呼,一动不动地卷曲在沙窝里。这时,从它肚子里颤颤巍巍地爬出来一只幼小的红色马蛇子,随后又爬出来一只。滚热的沙粒上,它勉强抖动着身体,张着小嘴看着他,似乎在乞求孩子放过它们。孩子被这一幕惊呆了,他感觉后背发凉,在原地愣愣地站立着,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盛过汽油的铁碗里。原来,这是一只“妈妈”马蛇子,为了保住还未出生孩子的性命,才挣断尾巴,从火海里挣脱出来。只有雌性动物才有这样的勇气呀。孩子想起了比这只马蛇子还要可怜的母亲。
打井队的敞篷车在蜃气中影影绰绰地出现了。孩子一直哭泣着,他想起,与父亲从家出来的时候,母亲身怀六甲、挺着大肚子留下来的情景。他想,沙海中卷曲的马蛇子跟自己的母亲没什么区别。妈妈啊,妈妈,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呼喊着。据说母亲在遥远的家乡会听到儿子的呼唤。孩子眼中溢出的泪水,跟平时在父母面前撒娇哭闹时流的泪水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