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你人在三亚——碧蓝海水和绿色山峦构成的南方小城。而我,在几千里外的西安向南远眺,窗外,半城槐花,半城梧桐。
我们是“双城”情侣:为了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留在各自盘踞了根系的城池,却让思念在两个城市间长成了太阳光下璀璨而坚韧的蛛丝。
我每一天都想你,想得眼睛里长了大把的青草,看不到繁华,看不到希望,看不到你的脸。我努力不忘记你的脸,但它还是模糊了。你在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印记,柔软的爱的印记,像紫霞仙子给至尊宝的心里留下的那滴泪,清澈但没有形状。
你曾呼唤我,要我去你的城市。我去了,并为这个城市惊艳!离市中心两站路就是明媚海水,这里的瓜果,四季不绝,不知名字的花,次第开放。我们曾经有这么美好的日子呵!晃悠悠地坐7路车到批发海鲜的鸿港市场,在归航的大渔船上买各色海鲜——螃蟹、贝壳、大海虾,还有《我的叔叔于勒》中提到的牡蛎,然后回家煮好,蘸上海鲜生抽和青橘汁,美味到极致。也曾背个游泳圈到大东海去游泳,在乱哄哄的沙滩上,玩“埋人”游戏,一人捧一个青椰子,喝到醉。
三亚的公交车都是空调车,你知我怕冷,每次坐车,总体贴地帮我关掉头项的空调。有一次空调坏了,关不掉,你就把纸巾捏成团举着手臂艰难地一点点把它堵上。众人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而我正沉浸在惨淡离愁里。
你说,留下来吧,亲爱的。我几乎答应,可是我不能。我在西安是一个图书编辑,而你这个南国新城,招聘信息总透着浓厚的商业信息,被导游和房产销售满满占据。我不能放弃我喜欢的工作,我亦不愿做全职主妇,年纪轻轻便柔软藤蔓一样成为你的附庸。
我走了,飞机在三亚洁白的云朵中上升。我没有眼泪,我看到我们之间的相思越拉越长,颤颤巍巍地连着两座看似没有任何关联的城。
我又一个人了,你依旧每天打电话叫我起床,发上百条短信,有时候聊得手机发烫,烫得不能接近脸颊。你说你爱我,现在经济危机不好找工作,但是总有一天你要飞到我身边来,再也不分开。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变成了一只白色羽翼的威武大鸟,如天际的一抹彩虹,画着漂亮的弧度,飞到我身边。
醒来,泪满衣襟,暗夜的冷清孤寂像蚕一样啃噬我。在我们的爱情中,我第一次有了恨意,不仅恨你,也恨我自己。我恨,我们不多一些勇敢;我恨,我为什么要等你,让自己沦陷于冷漠孤单,任青春大片荒芜……
遇到你之前的二十二年,我从不觉得孤单,可遇到你,只觉孤单彻骨。
恨你,但依旧等你,等你已是我的习惯。
我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修理坏掉的水管。有一次不小心把自己反锁了,我用一个螺丝刀解剖了一把锁。当我在电话里告诉你这一切时,你沉默。后来你对我说,你悲伤得落泪。
思念是解不开的结!我们越来越不明白,工作为了生活,还是生活为了工作。终于,你在我不知道的前提下,已经递上辞呈,私立大学教师的身份,使你半年后才能离职。
你说:“这半年你要乖,要乖乖地等我。”我一边点头一边落泪。从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讲话,好像我是个需要哄的孩子;从没有人像你这样宠我,为我抛掉一切,像我梦中的白色大鸟一样,以漂亮的姿势飞过来,坚定不移。我幸福得几乎不敢睁眼!
我变得快乐。我是远古时期结绳记事的初民,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在日历上画一个圈儿,一个学期,18周,126天,每一天都是一个幸福的结点。你也在短信里为咱们的相聚倒计时,还有100天了,99天了,98天了……
孤寂依旧在我身边,但是它那么美,那么奇异,开出艳丽的花蕾!清凉的夜晚,我向南远眺,亲爱,你在星空的那头。我能想象,你像我一样,也沾染着思念,望眼欲穿!
电话中,我问你:“如果你到西安之后并不如意,怎么办?”
你答:“任何梦想都有代价!”
我不肯饶你,依旧问你:“你的梦想是什么?”
你答:“和你在一起,就是我的梦想!”
亲爱,自有情事,这是我听到的最朴素、最动人的一句情话!多亏你看不到——不争气地,我已经泪流满面。
(江泉荐自《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