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
天下母亲没有不爱自己儿女的,母亲用心在爱着我们,我们也得用一颗赤子心去体味,才能真正理解母亲的爱——
初中毕业后,我终于跳出“农”门,考上了师范。家里几代人的愿望变成了现实,当我从乡邮电所取回录取通知书,递到母亲面前时,母亲喜极而泣,差点把刚从鸡窝里取出的一只鸡蛋掉到地上。她说话的声音也因激动而变得颤抖:“考上了,考上了,你真的为你爸争了一口气。”
我9岁那年夏天,父亲因病去世,丢下母亲、奶奶和我们五姊妹。在那个饥饿的年代,我们全家相依为命,饱受了一些势利乡邻的欺凌。母亲总是对我们说,要好好读书,为这个家争气,为你们的爸爸争口气。现在,我用自己的行动实现了全家人的梦想,我想,我们全家该庆贺一番了吧。
但是,当天晚上,母亲为我们煮的仍然是清清的玉米糊,饭桌上除了一大碗咸菜,什么也没有了。吃着每天都一样的玉米糊,我的眼睛有些发涩,心中的委屈油然而生——这毕竟是我们全家的一件大事啊,勤俭的母亲似乎也应该犒劳一下我这个“功臣”。
母亲依然不动声色,一日三餐还是给我们端上清清的玉米糊,可我想改善一下生活的愿望却越来越强烈。可仔细想一下,家徒四壁,母亲用什么来改善生活呢?显然,买肉是不可能的,母亲既没有钱,市场上也没有多少肉卖;杀鸡吗?家里就一只老母鸡,母亲还等着它下蛋呢。一想鸡蛋,我眼前不由得一亮。对呀,家里能拿出来的只有鸡蛋,如果能煎几只鸡蛋吃,庆贺一下我考上师范,全家肯定会兴奋不已。有了这样一个想法,我不由每天留意起母亲从鸡窝里取鸡蛋了。那天,母亲把鸡蛋取出来拿在手中时喃喃自语:“有10只鸡蛋了,快了……”。“快了”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母亲要给我们煎鸡蛋吃了?一想到又黄又亮油腻腻的煎鸡蛋,我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可是,一天,两天,整整半个月过去了,母亲仍然没有煎鸡蛋给我们吃。我开始有些埋怨母亲心狠了。
一天,因为受不住鸡蛋的诱惑,我趁母亲不在家,一个人悄悄走到装鸡蛋的篮子边,伸手从里面拿出一个鸡蛋放在手里把玩。看着手里又光又亮的鸡蛋,想像着煎鸡蛋的美味,我禁不住有些陶醉了。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了母亲在院子里叫我,我一惊,手里的鸡蛋“啪”地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并很快散发出一种臭味。原来夏天天气热,时间一长,鸡蛋已变质了。走到院坝,我把鸡蛋变质的事告诉母亲,她一下慌了,马上把装鸡蛋的篮子提出来,经她辨认,共有5只鸡蛋变质了已经卖不出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母亲终于为我们煎了一碗鸡蛋。看着黄灿灿油光光的鸡蛋,我高兴极了伸出筷子就去夹。可是,一阵臭鸡蛋味让我停住了手。原来,母亲为我们煎的竟是那5只已经变质、卖不成钱的臭鸡蛋。一时间,吃惊、失望和委屈一起涌上心头,我第一次向母亲发火:“刚生下来的鸡蛋你不让我们吃,等鸡蛋臭了才煎来打发我们,我不吃!”我端起玉米糊跑到院子里,真的没去吃母亲煎的鸡蛋。
正在这时,在城里打工的大姐回来。当她了解到事情的缘由后,立即对我大声喝斥:“你难道不知道,母亲舍不得拿鸡蛋出来吃,是因为她想把鸡蛋卖了后给你攒学费;为了你的学费,奶奶原本每月吃一只鸡蛋的惯例也取消了;今晚煎鸡蛋的油还是大伯家给的呢。鸡蛋是臭了,可咱穷人家舍得扔吗?”
“哥,煎鸡蛋真好吃,快来吃呀。”年纪尚小的弟妹吃得有滋有味。看着面黄肌瘦的奶奶和弟弟妹妹,看着坐在灶前独自垂泪的母亲,我的眼泪也不住地往下掉……
第二天一早,我就上山割草,然后背到离家10里远的小镇,卖给一家奶牛场。新学期开学时,我终于攒够了自己和弟妹的学费。看着我背起行囊也背着全家的希望去上学,不善言谈的母亲舒心地笑了。
真的,天下母亲没有不爱自己儿女的,母亲用心在爱着我们,我们也得用一颗赤子之心去体味,才能真正理解母亲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