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上小学后,作为家长,我面临的一个难题,就是在现行教育体制的框架内,如何保护她的健康成长。

面对应试教育有两种方略。一种是完全把赌注押在应试教育上,如果赢了,不过是升学占了便宜而已,如果输了,就输得精光。另一种是把重点放在素质教育上,兼顾应试,即使在升学上遭遇了一点挫折,素质上的收获却将在孩子的一生中发挥作用。

其实,根据我的体会,只要真正注重素质的培养,孩子有了好的智力素质,应试会是相当轻松的事。我坚持一个原则:不给啾啾报任何课外补习班、特长班、提高班。现在她小学六年级了,六年里,她真的是一个这样的班也没有上过。有一回,班上推荐若干同学上区里的奥数班,她被选上了,回家来征求我的意见。我举出她班上一个一直在上奥数的同学,问她,和这个同学比,两人谁的数学成绩好。她说是她,我说这不就行了。

我之所以如此坚决,理由有三。其一,孩子的课余时间已经非常有限,绝不能再给她增加负担,我要捍卫她休息、玩耍和阅读的时间,这也就是捍卫她的健康、快乐和真正的优秀。其二,我看透了这类班,它们多数只是把课内的教学内容提前讲授,反而打乱了知识的内在秩序,不利于理解和吸收。其三,我对这类班深恶痛绝,它们是当今寄生在应试教育上的整个产业链的重要一环,对于加剧教育不公平和教育腐败起着恶劣的作用。

不让孩子上课外班,并不等于对孩子的学业放任不管。家长还是应该给孩子以必要的辅导。

我是在她上三年级时才开始做辅导的。三年级上学期,我们全家去外地,她缺了三周的课,正值期末考试前夕,我必须帮助她复习。我先看一下她平时的测试卷子,找出她的薄弱环节;然后,列出她曾经做错的习题,再选择一些同类型的习题,让她做;最后,检查答案,仍然错的就和她讨论,启发她想。整个过程非常轻松,每天她也就复习两三个小时,但回到北京,她考了个全班第一。

在这之后,她的学习成绩显著上升。接下来的一次考试,又是全班第一。她妈妈去学校接她,班主任陈老师见了就夸,说:“你们是怎么教的,你们的孩子在全年级都出名了,她的卷子成了标准答案。”因为她成绩出色,陈老师特意奖给她一个可爱的绒毛玩具,一头狮子守着一个笔筒,她喜滋滋地捧回了家。

我以前从未想到要辅导她学习,觉得她不需要,现在我看到,方法得当的辅导会给孩子带来多么大的帮助和快乐。一道她眼中的难题,我几句话就使她明白了,她佩服地叹道:“真厉害!”通过我的辅导,她的思路似乎打开了。我说:“辅导你复习的时候,我发现你概念很清楚,就知道你考试不会有问题。”她说:“我是很清楚,考卷发下来,我一目了然。”我从来不把考试看得太重要,但是,一个学生在考场上能有这样的感觉,是多么愉快啊。

优秀的成绩给她带来了荣誉感、成就感和自信心,正因为如此,她也就容易太看重分数,一旦出现波动,会有更强烈的受挫感。这是我要在啾啾身上防止的。

二年级,一次数学测验,有一道题,老师批她错,她得了88分,很郁闷。她妈妈告诉我时,她眼泪也出来了。我看了那道题,发现她是对的。她的郁闷情有可原,因为冤枉。妈妈让她去对老师讲,她说不敢。我想,不说也可,但要解开她的心结,而这也是一个教育她不在乎分数的好机会,便与她进行了一次谈话。

我说:“我问你,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你做对了,但老师批错了,只给了你88分,另一种是你有一道题做错了,老师没有看出来,给了你100分,让你选择,你愿意要哪一种?”

她答:“都不好。”

我问:“如果一定要你在这两种里选一种呢?”

她答:“要前一种。”

我说:“爸爸和你的看法一样。自己懂就行了,分数不重要。”

三年级以后,作业多了起来,她常常要做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据我分析,作业有三种情况,一是有素质教育内涵的,比如语文的作文,数学的理解题;二是应试所需要的,比如语文的课文分析,数学的纯粹计算题;三是对应试也未必有用的,比如重复抄写字词和做大量简单计算题。我让她按此顺序确定轻重缓急和分配精力,但是,我自己也知道,其实没有可行性,因为作业是必须交的。有一回,数学作业很多,晚上她伏案做了很久。她说:“很简单,我都会,就是没意思,如果有意思也好呀。”我立刻理解了她的感觉,说:“如果比较难,要动脑筋,就会有意思,现在只是动手,的确没有意思。”看她这么烦,我要替她做,她断然拒绝。毫无办法,我只能眼看她亲自受苦。在我上面所述作业的三种情况中,教师是可以凭借个人智慧避免第三种的,而要加强第一种、减少第二种,就只有寄希望于改变应试教育体制了。

在为女儿选择学校时,我的标准是教学质量和轻松学习兼顾。一个学校名气再大,但若应试倾向严重,学生太累,我就不予考虑。啾啾进小学时,我就曾放弃了一所名气更大的小学。有一回放寒假了,我问啾啾:“你喜欢上学还是放假?”她回答:“我喜欢轻松地上学。”很好,我也这么想。说到底,健康快乐地成长是最重要的,名校不名校是次要的,是金子总会发光,不是金子放进水晶宫也徒劳,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