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正在办公室备课,一位瘦瘦的中年妇女敲门进来。她一脸笑容,略显局促地说:“我昨天已来找过你,你不在,今天我又来了,一定要见见你。”

我想这位家长八成是来说孩子上培训班的事,搞不好又是来要求打折优惠的,便热情地递上一杯矿泉水,并做好了应付准备——尽量说服她不搞特殊。

她坐下来,把椅子向我拉了拉。

她说自己有两个儿子,一个刚读完小学上初一,一个读初二。两个儿子其他学科都还好,就是作文不行,拉分。听说我教作文教得好,想送孩子来补课。我一面感谢她的信任,一面心里嘀咕:“先把我夸晕了,接着就该谈钱了。”

“孩子们的意见呢?”我问。

“我就是来告诉你孩子的想法的。”她叹口气,“两个孩子都不想上,他们说哥俩都读培训班太贵了,家里负担太重。我告诉他们,只要好好学就不贵了。老师,我今天来就是想请你也做做孩子工作。我虽然没什么钱,但我知道,这钱不能省,为读书花钱值!”

我的心微微一震,学好了就不贵,这是一位母亲的拳拳之心啊。后来我们又聊了许多,她始终没提学费打折的事,只是一个心眼儿地想儿子能学好写作文,她就心满意足了。

“只要好好学,学好了就不贵。”送走这位母亲,我将这句话写到教案本的首页,并决定培训班的第一次课就上——好好学就不贵。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教室里坐满了来自全市各校需要补作文的同学。他们有的在嬉笑玩耍,有的在抱怨周末还被家长逼着补课,有的懒洋洋歪着头打瞌睡……

我没有点名,也没有习惯地说安静,而是手执粉笔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写下“好好学就不贵”六个字。

教室里静了下来,在孩子们探询的目光中,我讲述了这个母亲的故事,并请他们就“母亲为什么这样做”展开讨论,然后,再以“假如她是我的母亲”为题,写一条手机短信。

教室里很快热闹起来了!

“妈妈,您不用逼我学作文了,我原来以为作文课会很无聊,我本来想今天来试听一次,再找借口不来的。可是上了这节课,我觉得很有帮助,我愿意学下去了。”

“妈妈,我一定会刻苦学习。您不用天天催促我了,我长大了,您不要为我太操心了。”

“妈妈,我会好好学习。您多注意身体,祝您更年轻,更漂亮。”

……

我特别留意了那位母亲的两个孩子,他们尤其认真,手里的笔如同刻窗花的刻刀,一笔一画地“刻”下了:

“妈妈,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我不但要学好作文,还要学好其他功课,一定为您争气。您的儿子晓星。”

“妈妈,我从前老是觉得你太唠叨,现在才知道你真是好妈妈,真是伟大的母亲。谢谢你,好妈妈!你的儿子晓龙。”

一句话,一种情,一辈子。这些年来,我曾在心里千万次地感谢这位母亲,是她让我真正体会到“教书育人”的深刻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