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也许是世间最无用的感情。

文----州州

《一》

背叛了紫霞的至尊宝，在茫茫沙漠中，追忆那段曾经摆在他面前却又被他丢弃的最真挚的感情。失去了阿朱的萧峰，在无尽的悔恨中纵身万丈深渊。失去方觉珍贵。这样老套至极的话，现在也在我身上应验。

可我，既没有决心仗剑天涯，更没有勇气纵身一跃。我只能在这里说出我年少轻狂后的悔恨。只是蒙蒙，这，还有用吗？

那一年，我在开封一所中专上学。蒙蒙应该算是我们的班花吧。那么多十七八岁唧唧喳喳的女孩子，她无疑是最出色的。清秀的五官，轻盈的身姿，走起路来，长长的马尾辫就在背后甩过来甩过去。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我总会想起灵动的梅花鹿或小马。

蒙蒙是个沉默的女孩子，在班里话也不多。也因为这样，虽然在同一个班，我们的接触并不太多。有一天同学过生日，邀请了一大帮同学，当时蒙蒙也去了。也许因为有她在，我那天喝酒特别豪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酩酊大醉了。第二天醒来，我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上午课间休息，跟周围的同学说起喝酒的事，前排的蒙蒙忽然转过头来说：“昨晚你醉的那么厉害，是我把你扶回宿舍的。”我惊讶地张大了嘴：“是你？这么好心啊？”蒙蒙的脸红了：“没想到你那么沉，早知道不送你了。”

看着她嫣红的脸，我突然心跳的厉害。一向能言善辩的我忽然有些结巴：“谢谢啊，回头怎么谢你？”我们就这样走近了。2007年8月，学校放假，我邀请蒙蒙和其他几个同学到我家玩。八月的田野里，全是一大片一大片绿色的玉米，跟传说中的青纱帐一样。我们带了相机在玉米地里照相，笑着跑着捉迷藏。气喘吁吁的蒙蒙终于被我抓住，看着她红扑扑的笑脸，我知道，自己再不能放开这个姑娘了。

《二》

我对父母说了自己和蒙蒙的事。父母没有表示明确的反对，只是说我还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说：“你们一直觉得我还是小孩子，可我知道我们真的相爱了。”

闷闷不乐地回到学校，我跟蒙蒙说起我和父母的冲突。蒙蒙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低着头。我说：“你什么意思啊？怎么不跟你家里人说？”在我的一再质问下，她说：“不必对家里人说了，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会同意的。你家离我家那么远，还有咱们都是姊妹五个，你是家里最小的，而我却是家里的老大。我父母肯定不会让我找你这样的……”蒙蒙的声音哽咽了，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我紧紧地抱住她，眼泪夺眶而出。

我学会了吸烟、喝酒。学习成绩开始大幅下降。2007年9月，老师把我的事告诉了我父母，家人为了不让我跟蒙蒙继续交往下去，让我退学回家。我想，我能离开吗？我要跟蒙蒙在一起，即使父母不再管我。书上说，不被祝福的爱情不会长久。我在心里问自己：我和蒙蒙会是例外吗？

转眼到了毕业，蒙蒙分配到了苏州一家电子厂，我则留在了学校。听老师说她晚上还要回学校拿些资料。我兴奋极了，我在学校门口等啊等啊。23点学校大门上锁，我就趴在铁门上盯着外面经过的人，生怕错过蒙蒙回来的时间。一直等到凌晨两点多，最后实在困得受不了我才回宿舍。第二天我去问老师，老师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昨晚已经从郑州坐火车离开了。

回到宿舍我忽然血往上涌，我像发疯了一样，把可以拿得动的东西摔得满地都是。我后悔当初没有送她上车。从知道我父母的态度后，蒙蒙就一直在犹豫。这几天忙着联系工作，我们说话的时间也不多。现在看来，她觉得我们没办法解决父母的问题，想从我的生活里逃开了。

《三》

2007年的春节，同学们都带着女朋友聚会，孤零零的我，把自己灌得大醉，也只有在那时候，我才可以什么也不想。

大年初八，父母让我跟表哥去广州。我不想去，害怕蒙蒙回来找不到了。可看看父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还是屈服了。

火车一路向南，我一路沉默不语。我想：蒙蒙，就看咱俩有没有缘了，如果有，即使走到天涯海角，我们也会再次相遇。

我在中山市的一家服装厂做业务员。上班后的第二个月，有天我去厂里的电脑室查资料，在网上遇到了中专时的同学。我几乎是不抱希望地问了句：“有蒙蒙的联系方式吗？”我在老家打听了那么多的人，都一无所获。没想到在广州，竟知道了蒙蒙的下落。老天，你真的是在眷顾我啊。

电话里，我终于听到了蒙蒙的声音。我问她在苏州过得怎样。她说，不好，特别辛苦。我说：“那你来这里吧，这里亲戚多，总有个照应。”蒙蒙犹豫了半天，最后说，好吧。

2008年1月，蒙蒙终于出现在火车站。那是晚上9点多钟，当拖着密码箱的蒙蒙终于出现在我面前时，全世界的灯仿佛都亮了，我的天使就在追光灯里款款地走来。

蒙蒙跟我生活在一起了。我们分住在不同的男女宿舍，她和表嫂住一间屋子。说实话，表嫂人不坏，可为人处世特别小气。蒙蒙刚到的时候，洗面奶和洗发水等洗漱用品都没带，只好先用表嫂的。表嫂有些不乐意，蒙蒙下班时跟我说，我拉着她就去了附近的商场。我为蒙蒙买齐了所有的生活必备品，我不想她受一点委屈。但回宿舍的时候，我还是给蒙蒙交代：“表嫂就那脾气，你别跟她一样。都是亲戚，千万别伤了和气。”

5月的广州，已经很热了。一天晚上回去吃饭的时候，我买了三瓶啤酒。吃饭时，我把啤酒递给表哥表嫂，自己又开了一瓶。表嫂说她不喝，蒙蒙沉着脸打开就要喝，我拦住她：“小女孩喝什么酒呀？可不能养成这习惯。”蒙蒙砰的一声放下，进了卫生间。表嫂还在旁边说风凉话：“看，管不住了吧？”我突然特别生气，我说：“你咋恁好事啊？”说完进去安慰蒙蒙。蒙蒙正在哭。看我进门，她冷冰冰地问：“你来干什么？你们一家亲亲热热的，还管我干什么？”我低声说：“别说了，都是一家人。”蒙蒙提高了声音：“你表嫂那样对我，你还护着人家？”我突然有些莫名的烦躁，我说：“你咋这样啊？我当初就不该让你来。”蒙蒙愣了一下，一耳光摔到我脸上。我们俩扭在了一起。

蒙蒙好几天没理我。虽然后来我们和好了，但那裂纹毕竟还是出现了。我知道自己错了。我爱她，真的想让她过上幸福的日子。但我是用自己的方式，也许这方式，从一开始就错了。

《四》

2007年8月，表哥在车间里跟别人发生了争执。谁也没想到，几天后的晚上，我们出去散步时，一群人围上来，一个人拿刀刺伤了表哥的左腿。表哥在医院住了四天。出院后，怕那几个人出来再闹事，我们坐车来到广东狮岭，表哥说他有朋友在那里，好找工作。

真到了那里，朋友却联系不上了。事已至此，埋怨也没用。我们只好合租了一套房子，表嫂伺候表哥在家养伤。我和蒙蒙开始找工作。

没多久我和蒙蒙在附近的一家商场上了班。转眼快满一个月了，一天晚上下班回家，我和蒙蒙突然发现门锁着，怎么敲也没人应声。房东就在这时候出来了，说那对夫妻已经搬走。“你们把房租交了接着租也可以。”

我交了房租，心里却堵得不行：这就是我一直看重的亲情吗？我的情绪带到了脸上。上班的时候，搭档小莲就问我：“板着个脸做什么呀？失恋了？”

小莲是个四川女孩，小小巧巧的，开朗活泼，脸嫩的仿佛一掐就能出水。她跟蒙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也许是心情不好，那天下班后我没有直接回家。我们吃着饭，说了许多。我觉得跟她在一起，真的轻松又开心。

下雨的晚上，我下班走到门口，见小莲待在屋檐下。我问：“没有带伞吗？我送你回家吧？”“好啊，求之不得呢。”小莲挽住我的胳膊，钻到伞下。

我们走在路上，彼此呼吸可闻。每当炸雷响起，小莲就会不自觉地拽紧我的胳膊，往我怀里钻。我有些尴尬，却也有些受用。

蒙蒙就在这时候说她怀孕了。我傻了。我说：“你在跟我开玩笑吧？”蒙蒙说：“都三个月了,我有必要跟你开玩笑吗？”我带她到附近一家医院做检查，医生说确实怀孕了。我说把孩子打掉吧。咱们在外漂泊，如果生下来拿什么养活他。

蒙蒙同意了。从产床上下来的蒙蒙在医院躺着，我坐在床边。天快黑的时候，我去给蒙蒙买饭，走到路上，天突然下起了雨，我提着饭盒正要进病房，鬼使神差，我竟想起了小莲。

我把饭放在床头柜上，借口回家拿东西，跑到商场去给小莲送伞。她果然站在那里，孤零零的，看起来那么无助。

没想到几天后小莲会去家里还我雨伞。蒙蒙正好也在家,听了小莲感谢的话，顿时什么都清楚了。蒙蒙哭了，她说：“为了你我把孩子都打掉了，可你却在那时候去给其他女孩子送伞,你还是人吗？”

我知道自己错了。我是狼心狗肺，我怎么能这样做？我不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打着自己的脸。

我跟小莲断绝了来往。2007年11月19日，我和蒙蒙坐上回家的火车。让我绝望的是，蒙蒙一下车就提出了分手。

自作孽，不可活。我还有什么脸乞求她的原谅？

以后的日子，我再没有任何蒙蒙的消息。我不企求她的原谅，只是想让她知道我的悔恨。“蒙蒙，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孩子。还有21天就是你的生日了,虽然我没有机会再给你过生日，但我希望你20岁的每天都能开心。”

“这样悔恨和祝福，你能听到吗？”